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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游清撑着床坐起来,看着他这副认真专注到近乎诡异的神情,莫名其妙抬手在他脸上晃了晃,“傻了?”
话音刚落,赫琮忽然轻轻抱住她的腰,隔着一层棉质睡衣,把脸埋在她的小腹那里,手掌干燥温热,在白皙薄软的腰腹周围小心地抚摩着,就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连同嗓音也愈发低沉小声,“老婆,你说宝宝听得到我说话吗?”
没等商游清反应过来,赫琮又用嘴唇轻轻叼开她的睡衣下摆,浅尝辄止般在她腹腔那里亲了一小口,修长手指摩挲着上面,自问自答,“才两个月,应该还没有。”
他说着又忍不住捧抱着商游清的腰,在腹腔那里没完没了嘬了又嘬。
直至被商游清的手按住拱弄的脑袋,拎起他的后颈,赫琮这才不得不微微停下,被迫抬起了头,对上商游清此刻蹙紧的眉眼。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赫琮像是才想起来,他把刚刚珍贵无比被他妥帖折叠放进西装口袋里的检查报告拿出来,生怕折坏了纸张,动作缓慢将其重新展开。
商游清却没耐心等他,直接夺了过来打开看。
她一开始脸上还没什么表情,直至眼睛缓缓移至最后,看到上面清晰显示的幼小孕囊形状后,攥着检查报告的指尖微不可察地紧了紧。
赫琮还全然沉浸在无法言说的喜悦当中,他忍不住把老婆托抱起来,抱到自己腿上,又按捺不住地低下头一遍一遍地亲,压低声音说,“老婆,我好高兴。”
他没发现,商游清垂着眼睫看向被赫琮亲过的腹腔,眼神明显感到有些微的麻烦和不知所措。
这个孩子的到来,不合时宜,且在她的计划之外。
一时之间,商游清完全没有做好应对的心理准备。
而赫琮自顾自地抱着她又蹭又抱地亲了好半晌,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什么,从被他自己拱得乱七八糟的睡衣抬起头。
他看着商游清神色如常,却又沉默的模样,摩挲在她腰侧的手掌微微踌躇地抱紧了,眼眸深黑地盯着商游清,克制着情绪,几近小心翼翼地问。
“老婆……你是不想要宝宝吗?”
商游清冷不丁回神过来,对上赫琮的目光,他那样压抑紧张的神情,就好像如果她点头说“不想要”,赫琮双眼就会立即掉下眼泪然后还要强忍着伤心跟她说没关系。
商游清安静看着他片刻,不知怎地,到了嘴边的话又变了,“没有。”
赫琮瞬间松了口气,又担心地问:“是不是刚刚抱疼你了?”
“也没有,我只是有点意外。”
商游清冷静下来想,算了,虽然是在计划之外,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她自己的后代。
到时候生下来再带回梧桐山上陪着她也不是不可以。
而就在这时,赫琮突然把她抱回床上,起身从两人的背包里翻出相关证件,回到床边跟她说,“老婆,我们现在就去把证领了。”
商游清愣了一下,按住他说:“还不是时候。”
“我答应老婆,我会为了老婆,坐到那个位置的,但是这跟我想和老婆结婚并不冲突,我就是想光明正大叫老婆,而且——”
赫琮目光又灼热地落在她的小腹上,“我们都有宝宝了,难道老婆还不肯给我跟宝宝名分吗?”
商游清被他张口闭口的“老婆宝宝”叫得脸颊莫名烧红,但很快还是维持住了理智跟他讲:“我当然想跟你结婚,但是现在赫家的局势瞬息万变,等你在赫家的地位稳固下来了,我们再结婚好吗?”
赫琮紧紧抓住商游清的手腕,眸色浓重而锐利,似乎正因为商游清这句话愈发坚定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赫琮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赫琮直接外放接听,下一秒电话里便传来高秘书急促的声音——
“赫少爷,您快到滨岛市中心医院来,赫老先生今日参加商协大会时突发意外从台阶摔了下来,现在人在急救室!”
商游清和赫琮听完皆是面色俱变,挂了电话,商游清直接帮他抻平衣衫领带,将手枪藏进他外套夹层里,“你现在立刻过去医院,让聿叔跟着你。”
“老婆——”
商游清打断他:“我能照顾好自己,赶紧去。”
赫琮也清楚知道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他现在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守在爷爷那边,因此,仅仅只是沉默了一两秒,赫琮忍不住抱住商游清,吻了吻她的唇,“老婆,你等我回来。”
“嗯。”
赫琮连夜赶去了医院,而商游清这边也没有闲着,她当即拨打了几通电话,派人盯紧赫戚州和赫琮那两位叔伯的动向。
在接下来长达三个月的时间里,医院那边的消息密不透风,什么风声也没有传出来。
直至突然从某一天开始,赫家位高权重的几位叔伯接连落马被查,原本与赫琮同样被看重的小辈,要么被滨岛媒体爆出极大丑闻,要么突然被连夜遣送到国外深造。
整个滨岛的上流圈人心惶惶,都在传闻,赫家老爷子本来就突发病重,仅凭一口气吊着,现如今出现这么重大动荡,怕是很快就要权力易主了。
而就在这天,聿叔带着人过来,把商游清接到了一处新的住处,燕园。
赫琮大概是为此提前规划已久,等商游清搬进来时,燕园里已是应有尽有。
赫琮还安排了管家佣人,以及专业的家庭医生,显然是要她安心养胎的意思。
商游清从聿叔口中得知,赫老爷子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前两日前终于清醒了半天,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赫老爷子于当日召见了赫家所有人,当着整个家族面前让律师团队宣告了遗嘱内容,并正式将家主印章交给了赫琮。
只是因为还有一些事情还未收尾完成,所以赫琮暂时还不能回到燕园。
商游清听到赫琮正式继承了家主之位后,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松懈了下来。
她叮嘱聿叔:“赫琮虽然当上了赫家的新任家主,但也意味着他现在已经成为赫家的众矢之的,他现在根基不稳,赫家必然动荡得更厉害,聿叔你一定要看好他。”
“太太放心,我会万分谨慎的。”
商游清听到这个称谓愣了一愣,没等她适应过来,陈管家他们也是学人精,候在一旁听到聿叔这样唤她,等聿叔走了之后,也跟着面不改色开始喊她太太。
商游清懒得纠正,左右过不了多久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她这阵子越发不爱动弹了,总是懒懒散散倚在湖心区的庭院里养胎。
那天赫琮回来的时候,陈管家刚拿着有关庄园西侧那边的几套规划方案过来给她过目,商游清并没有仔细看,只是随手指了一套方案。
也不是她故意敷衍,毕竟说不定改建落实的时候,她都已经不在这里了。
“老婆都不喜欢吗?”
商游清托着脸颊的指尖微微一僵,清楚感觉到身后熟悉的气息靠拢下来,温热的手掌从她的肩侧滑落。
商游清抬起头,看到赫琮那张英俊沉稳的脸庞,还没等说什么,身体已经被赫琮小心托抱了起来。
过了一会,手机上弹出他关注的明灵动物园正在直播的提示,于助立即调低音量打开了。
直播画面里,商游清一如往常背对着镜头在给毛茸茸们喂食,伴随着清冽悦耳的讲解声音,就好像是带有某种让人身心都跟着放松下来的魔力,于助都隐隐感觉自己工作了一天的疲惫随之逐渐扫空。
他把手机架在工作位上,专心看着看着,正准备从他抽屉里拿点零嘴出来,蓦地,眼角余光透过前边的玻璃门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于助顿时惊得转头一看——
赫琮不知什么时候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手里拿着咖啡杯,正面无表情站在他身后,线条凌厉的下颌压低,一双黑沉的眼眸也在盯着他手机上的直播画面看。
于助慢半拍反应过来什么,吓得刚要起身解释,下一秒,赫琮用手把他试图起来的肩背按坐回去,沉稳着声开口:“继续看你的。”
赫琮说的是这样体恤下属的话,自己的眼睛却还在一错不错地盯着于助手机的直播画面,简直看得比于助本人还要入迷。
于助绷着心弦,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坐得笔直,被迫摸鱼看直播。
他尽量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屏息凝神片刻,又听到身后的赫总从容平静地要求:“声音调大点。”
“哦,哦好的赫总。”于助赶紧把声音拉满。
又过了一会儿,赫琮再次开口,“屏幕亮度调高。”
“……好、好的。”于助手指一滑直接把亮度也给拉满。
几分钟后,赫琮英挺深邃的眉眼蹙起,又开始嫌面前的屏幕太小了,于是继续严谨地提出新的指令:“把直播画面投屏到投影仪上看。”
于助:“……”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这时直播画面传来商游清的声音——
好啦,谢谢大家的陪伴,今天直播就到这里了。
眼看着屏幕黑了下来,于助终于长松了口气,谨慎地转头提醒:“赫总,直播已经结束了。”
赫琮一瞬间收回视线,淡漠转身回到自己办公室了。
于助本以为他摸鱼看小商园长直播喂毛茸茸的这件事可算是过去了,结果到晚上陪赫总参加完一场慈善晚宴,和司机送赫总回去路上——
于助刚禀报了一遍明后天的行程,赫琮看着车窗外,忽然冷不丁开了口。
“你也觉得她像吧。”
于助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赫总指的是白天他在公司摸鱼看直播的事情,咳了咳承认道:“是有一点。”
赫琮侧目锐利地扫了过来,“所以她有可能就是拂缨。”
于助内心:完了,赫总正常了没两天,这是又犯病了……
表面上只能强作镇定地低声提醒,“赫总,太太已经离开三年了……”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赫琮又冷冷敛回眸,偏头看向窗外。
赶在门禁时间前,赫琮回到了燕园。
陈管家说,赫知墨今天很早就回屋睡觉了,赫琮也没多想,照常上楼去小家伙的房间看了眼。
他把小家伙身上卷作一团的被子重新掖好,又坐在床边看着赫知墨的小脑袋好一会,方才起身回到自己卧室。
然而赫琮并不知道的是,在小房间的门被重新关上以后,被窝里的小脑袋拱了拱,是赫知墨又揉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夜灯温暖地亮着,赫知墨趴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小手一点一点揪掉睡衣领口掉出来的羽片,边揪边咬紧唇齿,眼圈也跟着越来越红。
他把揪下来的羽毛小心翼翼藏进自己的书包里面,拉好拉链,委屈地抱住了书包。
今天整整一天,他身上都在频繁掉落羽毛,越掉越多。
赫知墨早上的时候还只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病了,到现在终于不得不相信,他这次是真的得了掉羽毛的怪病了。
小崽崽提心吊胆了一整天,不敢告诉管家伯伯,也不敢告诉爸爸。
他害怕这是治不好的怪病。
本来他就已经是小破药罐子了,都三岁了,还总是生病让爸爸担心,他好不容易才哄好自己,接受自己病恹恹的小身体,可是现在他又得了这样的怪病……
爸爸都已经失去过妈妈一次了,如果现在再知道他得了怪病,爸爸该怎么办啊。
赫知墨边想边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又不敢哭出声,最后是把小脸埋进枕头里,紧紧抱着他的小鸟玩偶睡过去的。
第二天还没天亮,赫知墨提前定好的闹钟响了。
醒来的时候,小脑袋晕乎乎的,又烫又热,烧得眼皮都红通通的,大大的眼睛洇着湿乎乎的水汽。
赫知墨从床上吭哧吭哧爬起来的时候,差点被后背那两片肩胛骨头硌痛,他委屈地揉了揉痛痛的后背骨头,结果又摸出来了好几片羽毛。
“呜呜……”
小崽又怕又疼,咬紧嘴唇,抖着小肩膀细微地呜咽了几声,坚强地抬起小手背擦掉眼泪,把掉落的羽毛再次塞进书包里。
随后,头昏脑涨地换好准备的小衣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走在路上会不小心掉出来羽毛,连袖口裤脚都是那种带有紧束带的。
这个时间,燕园里的佣人们还没有过来湖心区,赫知墨背着他的小书包,趁着天还没亮,避开巡逻区域,偷偷溜出了湖心区。
知道侧门那边这个时候会有外面的车子运送每天的新鲜食材进来,赫知墨仗着自己是个小孩,腿短身小,隐蔽地避开了卸货的人员,偷偷摸摸爬上了货车,藏进货柜里面。
不多时,货车发动了。
赫知墨小心掀开厚厚的篷布,通过缝隙看到货车正在驱离燕园。
看着看着,又有好几片羽毛从滚烫的小脸边蹭落下来。
赫知墨非常绝望地揪下小羽毛,受不了了,崩溃地抱住好痛好烫的脑袋,小声哭泣。
他一点也不想被爸爸看到自己得了怪病的样子。
所以……想要在被爸爸发现之前,离家出走,去到一个爸爸找不到的地方偷偷躲起来。
可是,可是他一个小孩子又能去哪里呢?
这天,商游清把商柚送到幼儿园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明灵动物园,她骑着电瓶车一拐,穿过繁华的市中心,来到一片相对没什么人流来往的废弃楼区。
刚把电瓶车别停,云空上方出现一团模糊的黑点,越来越近,很快伴随着一声猛禽低啸掠过,一只棕黑色的鹰隼展着庞然大翅目标明确直凿而下,最后却在商游清的面前稳稳悬停。
利爪一松,几块类似破铜烂铁的零部件哗啦掉下来,被商游清伸手接过。
商游清稍稍垂眼打量了遍手里的几块零部件,听到前一秒还在高空翱翔啸叫的鹰隼发出低频细微的叫声,是催促她的意思。
商游清手一抬,鹰隼迫不及待把凶悍的脑袋一歪,顺势落进她手心,商游清摸摸它头说:“辛苦啦,明年你要换栖息地的话来找我,我帮你选个福泽宝地。”
鹰隼拍了拍翅膀,等脑袋绒羽都被商游清摸舒服了,这才总算舍得离去。
商游清目送鹰隼远去以后,重新打开手心,仔细筛查嗅闻每一块零部件,最后在一块缓冲器的背面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商游清立即把顺手揣在身上的那枚圆环素戒拿了出来对比一番,果不其然,跟这块枪支缓冲器散件是隶属相同的材质。
并且,她还在缓冲器底部发现了印刻的一串编号,拿起手机登上暗网顺藤摸瓜一查,好家伙,还给她查到了一个熟人——
编号来源出自于北美那边的军火商亚裔家族‘慕鸠寒’,这不就是她还在梧桐山跟着师父修炼那会,因为犯下师门九大禁忌被她师父逐出师门并永不许回到梧桐山的“大师兄”吗?
她那会还是只没长大的小凤凰,对慕鸠寒如何欺师灭祖的个中细节并不了解。
后来听同门的几位说起过几句,只知道慕鸠寒后来出了国,早在她当年下山的时候就已经是北美名声赫赫,数一数二的军阀世家大佬。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慕鸠寒跟她要找的那个被她睡过的人类有什么关联?
商游清突然又想到,既然这种极度稀缺的散件材质会出现在国|内,那也就是说,慕鸠寒肯定也有跟国内暗中交易供应。
所幸商游清那个账号还真的有查询这方面的权限,她当即把慕鸠寒名下三年前的相关订单记录翻查了一遍,随后很快在一条订单信息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纪怀酌。
商游清盯着屏幕上这个名字看了看,又轻轻把转了一遍手指间的素戒,看着素戒上明晃晃的“J.H.Z”几个字母,突然唇角一扯,没忍住笑了出声。
这么明显的指向……
看来,背后还真的有人把她当傻子在戏耍。
商游清把手机切屏滑到通讯录页面,皙白指尖在慕微庭的名字上略作停顿,最后又滑到了陆京池的名字,拨打了过去。
“师弟,我记得你去年是不是摔坏了个手镯来着?”
电话那头正在转场赶通告的陆京池表示很懵,“啊,对啊师姐,那手镯是师父送给我的,我舍不得嘛,后来花重金找了名修复师才复原回来的,怎么了嘛师姐?”
商游清指腹摩挲着素戒内侧被抹除得早已看不清的旧痕,说:“你把那名修复师的地址发我。”
她说完便在心里计划起来园区的安排,琢磨着如果地址太远的话,她得把该安排的事情安排好,看看过两天能不能直接过去一趟。
结果陆京池却说,“巧了师姐,那名修复师人刚好就在宁市呢,而且离你那好像也不远,就是他那小店有点难找,路七拐八弯的,车都开不进去……”
商游清瞥了一眼自己手边的小电瓶,“电瓶车呢?”
“电瓶车可以!”
“行,那你现在把地址发给我。”顿了顿,商游清又轻声补充一句,“京池,这事你先别跟任何人讲,回头我找机会跟你细说。”
陆京池愣了愣,听出来师姐这是要他保密的意思,他向来是最听师姐的话的,当即跟他师姐再三保证,“放心吧师姐,我肯定守口如瓶!”
挂了电话没多久,商游清就收到了陆京池给她发过来的地址,她导航了一下,那地方确实偏僻,周边都没什么店面。
赶在中午之前,商游清总算寻到了那个连招牌都没有的小店,就在一片人迹罕至的青翠竹林后面。
小屋门帘外面挂着歪歪斜斜的修补物件的价格表,上到珍稀文物,下到……高压锅盖,只要钱到位,皆可修补。
商游清杵在门帘外面看傻了眼,直到一只翘着尾巴的橘猫从脚边亲昵地蹭过来,嗲嗲地冲她叫:“喵,喵呜~”
人,进来呀。
商游清这才走了进去。
屋子里拥挤地摆着几排货架,上面堆积着各式各样的凌乱杂物,差点没处下脚。
商游清勉强跟着带路的橘猫穿过那几排货架,在放着切割玉石的机器旁边,看到了陆京池口中描述的那位修复师。
一个穿着条蓝紫色花纹裙子的女人,戴着黑色手套。
修复师本来正在专心雕刻着东西,听到橘猫叫了几声,总算停下手头上的活,抬眼看了看站在面前跟她打招呼的商游清,开口:“把你要修复的东西给我看一眼。”
商游清也不多问什么,直接把那枚素戒递了过去,并提出她的述求:“圆环内侧上面的字符是新刻上去的,我想要知道,被覆盖在这几个新字符底下的旧字,还能不能修复回来。”
修复师接过来打量了一遍戒指,干脆利落拒绝了,“修不了,这都被恶意抹除得不剩下什么了。”
商游清稍微顿了一会儿,反手将准备好的一块凤玉放到了旁边的桌上,依旧语调轻浅,“你再看看呢。”
修复师果不其然被那泛着淡淡金辉的玉石吸引住了目光,她甚至是脱下了手套,小心拿起来仔仔细细打量了许久,再定定地看向商游清时,眼神明显多了几分不自禁的敬意,“这玉……得有不少年头了吧。”
商游清没说,只是重复问她刚刚的问题,“戒指还能修复么。”
修复师笑着收回了视线,再拿起那枚戒指时,已然变了一副嘴脸,“我试试。”
修复师没说要多久,商游清便安安静静站在门廊底下等着,偶尔摸一摸时不时过来蹭她的小橘猫。
约莫两个半小时后,里头的修复师叫了她一声,“商小姐,你过来看下。”
商游清应了一声,走进去,从修复师手里接过了那枚素戒。
“我尽力了,最多只能复原到这样,虽然雕刻的线条不能完全衔接起来,但也瞅着那两个字符还挺像是——”
“H、C、”商游清摩挲着复原过来的模糊线条走向痕迹,低喃出声。
修复师怔楞了下点点头,“对,我猜的也是这两个缩写字母。”
“谢谢。”
商游清对修复师致谢一番,走的时候脸上神情也还很平静,看不出来什么变化,直到骑着电瓶车开了一段路后,她忽然感觉手指有点发抖,又在路旁停了下来。
然后,又把那枚素戒拿了出来,低头看着素戒上那两个修复回来的模糊字符,好半天都在发呆。
H,C……
是赫琮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修复师的店里看清楚是这两个字符以后,脑海里本能地下意识地就冒出来了“赫琮”这两个字。
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诸多的巧合吗?
刚好赫琮有一位去世三年的亡妻,刚好他那位亡妻的身形气质和她很相似。
鬼使神差般,她把戒指套进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戒指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尺寸,严丝合缝,完完全全的契合进她的无名指。
所以……当年她破戒睡的那个人类,是赫琮吗?
那赫知墨又是哪来的孩子呢?
她见过赫知墨那么多次,却从来都没有在赫知墨身上嗅闻到凤凰血灵息,是赫琮跟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吗?
滨岛,云擎集团总部。
这天,于助拎着几份待签字文件进到赫琮的办公室里时,意外在他们赫总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一个眼熟的药瓶。
在赫太太逝世以后,赫总一直有在陆陆续续看心理医生接收治疗,那段时间赫总除了要管理赫家产业帝国,清理集团毒瘤,更要兼顾照养家中的孱弱幼子,于助经常能看到出现在赫总身边最多的东西,便是这药。
一直到大半年前,赫总才终于停掉了这方面的药物治疗。
结果没想到,这才过去没多久,怎么现在又……
于助深知这肯定是跟前两天在燕园发生的事情有关,看到赫琮表面上仍然和以往没什么差别,也不敢多问什么。
反而是燕园的赫小少爷,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爸爸这两天的不对劲。
赫知墨发现,他爸爸这两天虽然每晚都有按时下班回家,也会照常讲故事哄他睡觉,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但赫知墨就是感觉得到爸爸是不开心的。
昨天夜里赫知墨假装睡着,等到爸爸从自己房间出去以后,赫知墨小心翼翼爬下床,扒开门缝往外看,在看到爸爸上了主宅的顶层阁楼后,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天一早起来,赫小少爷就拉着管家伯伯开始制定他的行程安排。
燕园上下听着这位小少爷安排完,皆是一脸惶惶望向陈管家,本以为向来做事沉稳的陈管家不会跟着小少爷胡闹。
但结果却是,陈管家听完小少爷的行程制定,一脸淡定地答应下来,把保镖和司机都安排妥善,并提前让人在道路车辆前后两侧进行保航护驾,为赫小少爷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
再于是,半个小时后。
赫琮结束完会议从会议室出来,正要乘电梯回自己办公室,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是“墨墨”,跟在一旁的于助也及时打住了话头。
赫琮以为小家伙在家里出了什么事,刚划过接听,便听到赫知墨的稚嫩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
“爸爸,你下班了吗?”
赫琮没直接回答,顿了顿问:“怎么了。”
赫知墨酷酷地告知:“我来接爸爸下班了,爸爸忙完就下楼来找我。”
“……”静了一两秒,赫琮直接让于助把电梯按向一楼。
赫琮以为小家伙是在跟他开玩笑,等他到了集团楼下,大门外确确实实停着来自燕园的两辆车。
赫琮沉着脸坐进去,看到赫知墨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坐在里面,不由分说拿起手机就要打给陈管家。
“爸爸,是我要管家伯伯这样做的,爸爸不准生气。”
赫琮看了眼小家伙扒拉过来的两只小手,最终还是关掉了手机,权当提前下班了。
赫小少爷这才心满意足用小手拍拍旁边的座位,让爸爸乖乖坐好,又昂了昂下巴对前座的司机说:“司机叔叔,可以出发啦。”
“……”赫琮看到车头调转方向,却不是开回燕园的方向,眸色一凛,“不回家?”
不等司机作答,赫知墨小手按住爸爸,小脸整肃地向他的爸爸报告今天接下来的行程安排,“爸爸,你听我说,工作也要讲究劳逸结合,我今天带你去游乐园散散心。”
赫琮冷着脸:“……去游乐园散心?”
赫小少爷面不改色心不跳:“对呀,滨岛的童湾乐园很好玩的,我都找管家伯伯做好攻略的啦,爸爸你放心好了。”
坐在前面驾驶座的司机大气都不敢出,都做好赫先生会大发雷霆迁怒于他们的心理准备了。
然而车里冷凝了片刻,他通过后视镜观察到,赫先生一言不发把赫小少爷背在身上的书包取下来,垂着那双淡漠的眼睛道:“下次出门前要先告诉爸爸,知不知道?”
“好吧好吧。”
赫知墨一副小大人般妥协的口吻,无奈地答应了爸爸。
……
与此同时,童湾乐园的停车场。
商游清刚抱着已经重新恢复小孩模样的商柚从车里下来。
她这两天一直待在京市,刚刚度过初次蜕尾的宝宝状态并不太稳定,黏在她怀里半昏半睡了快两天才逐渐恢复了元气,并变回了小孩模样。
这次的突发意外也让商游清更加坚定了一想法,等她回到宁市就要开始着手调查她宝宝的生父究竟是谁。
不过在这之前,商游清并没有忘记之前在来京市的飞机上就答应过商柚的,要带商柚来滨岛游玩一趟。
慕微庭得知以后,也特地请了个小假,陪着她带孩子一同过来。
“游清,你跟柚柚有没有什么想玩的项目?”
一进到游乐园,慕微庭便主动揽过了陪玩的责任,给她们报了一遍指示牌上一些比较好玩的游乐项目。
商游清牵着商柚的小手,一大一小仰着头盯着那块指示牌认真地研究。
这时候旁边也走过来一对母女。
“宝贝啊,你想玩什么?”
“妈妈,我想坐这个小车车!”
“碰碰车会不会太危险了啊,宝贝要不我们去坐旋转木马吧?”
这时,商游清跟商柚不约而同指向最上面的惊险项目——“高空揽月”
商柚小脸冷静:“妈妈,好像就这个看起来有一点意思。”
商游清表示认可:“唔,我也觉得。”
正说要带自己孩子去坐旋转木马的那个妈妈闻言一脸惊悚地看向商游清和商柚,吓得赶紧带着自己孩子走开了。
商游清不解转头:“怎么了?”
慕微庭站在旁边,抬手微微抵着唇部低笑:“游清,还是换一个别的项目玩吧,你要是真带柚柚去玩这个,可能会上新闻头条。”
商游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无奈耸肩,“好吧。”
差点儿给忘了,这点高度对她跟宝宝来说确实算不得上什么,但对人类小孩来说确实是不合适的……
商游清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带宝宝去附近逛了水母馆,商柚倒是很喜欢看那些漂亮的水母,出来的时候看到前面有小孩家长在展区DIY那种手绘风筝的活动,商游清也想给她宝宝做一个。
等过去以后,慕微庭帮她了解了活动详情,购买好票,拿着两个风筝和DIY材料放到桌上给她。
商游清在旁边画,慕微庭就帮她压住时不时被风吹得翘起来的风筝边角,很快就DIY裁剪绘画出来一只小鸟形状的金色小鸟风筝。
商游清第一时间就拿给了商柚,“宝宝,喜欢吗?”
商柚小手抱着小鸟风筝,“喜欢,妈妈我现在就想放飞它。”
“可以啊,”商游清指了指她身后的那块草坪,“去吧宝宝!我画完手上这个就过来找你!”
“嗯!”
在后面那块草坪上,商柚放飞手里的小鸟风筝,仰着小脑袋望着头顶上飞起来的小鸟风筝,一边拉扯着风筝线,小腿往前迈着,一时没注意看路,噗通一下撞上了一堵很高很高的人墙。
“呃……”商柚小手捂住被撞痛的脑壳,小脚差点摔倒,被一只修长沉实的手掌及时拉起,商柚嗅闻到那冷冽寡沉的气息,鼻尖耸了耸,下意识地歪头望了上去。
一个面孔英俊冷漠,长腿笔挺的大人站在面前,正低头盯住她看。
一个多小时后,她被赫琮清洗干净裹着睡袍从浴室里抱了出来。
卧室温控调节适宜,商游清懒洋洋躺在床上,赫琮半蹲在身侧,正托着她的手腕在涂药。
商游清瞅了一眼自己手腕那点无关紧要的红痕,又瞅了一眼正低着头表情凝重谨慎到仿佛在对待一样珍稀易碎的艺术品一般的赫琮,到底没忍住:“你再涂晚点,伤口都找不着了。”
赫琮动作一顿,不搭理她,继续认真给她的手腕抹药。
见状,商游清也懒得再讲,干脆闭上眼。
过了一会,感觉到赫琮床沿爬上来,闷不作声就趴进她怀里,商游清也不气恼,伸手过去在他轮廓深邃的五官上摸了摸。
她手指尖还有点潮湿,沿着赫琮优越高挺的鼻梁来回勾勒了几圈。
刚刚就是这挺挺的鼻梁在磨着她……
商游清还意犹未尽回味着,手指尖忽然被赫琮轻轻抓住,放到他唇间吻了一下。
商游清由着他亲,神色餍足地垂眼扫了他一眼,“哪学来的?”
赫琮摩挲着她细细的手指,唇峰弧度勾起:“一点浅浅讨好老婆的手段罢了,用不着学。”
商游清从他指间抽出手,驭起他下颌:“你还挺骄傲?”
不等赫琮说话,商游清手上力道缓缓加重了一些,“刚刚在浴室里,趁我不留神的时候,偷偷给谁发消息了?”
商游清连检查他手机的想法都没有,就只要他自己说。
而赫琮被她盯了一眼,很快老实交代,“我把相关的证据发给聿叔了,我说了,不管是谁,动到老婆身上,我绝饶不了他。”
说着,眼神又流露出几分狠戾。
下一秒嘴巴就被商游清捏住,“你再给我凶一个。”
赫琮薄唇形状被捏得变形,仍用目光直勾勾舔|舐着老婆的漂亮小脸。
“……”
意识过来这样的训诫对赫琮而言简直就是奖励,商游清轻哼了声,一把推开了他。
“给赫戚州一点警告也好,不过赫琮你给我记住了,我教你枪是为了让你自保,再有下次,我绝不饶你。”
赫琮撑坐在床上,盯着商游清白皙清瘦的指尖轻轻拢上刚被他的手掌堆得凌乱的睡袍前领走下床,满脑子想的却是。
他老婆真好。
即使生气了也只是说绝不饶他。
而不是不要他,放弃他。
赫琮心里被极大的满足欲盘踞着,像一头大型兽类微微俯首贴近商游清纤薄的后背,脸庞蹭着老婆的香香后颈,乖乖答应,“知道了老婆。”
这天过后不久,赫琮的主治医师拂缨被绑架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赫老爷子的口中,加上一些呈递到他手上的证据,赫老爷子震怒不已。
当天就召开了家宴,把某些心怀叵测之人训斥了一遍,虽然没点名道姓,但一场家宴下来,原本处在滨岛政商晋升高位关头的几位,正准备落地的项目方案全被赫老爷子驳了回去,这简直和杀鸡儆猴没什么两样。
也因为这次事件,赫家明面上斗得较为厉害的那几家,近段时间总算暂时安分了下来。
而赫琮在此期间又接连帮助赫老爷子在海外分部完成了资源与势力的扩张。
赫老爷子对自己回归的嫡长孙越发赏识,近期外出也频繁带上赫琮,赫琮在帮助爷爷分担赫氏产业事务的同时,也努力去结识了不少人脉,为自己将来的创业提前打下根基。
唯有一点,在外打拼的这段时间里,商游清很少陪在赫琮身边,赫琮提过几次,都被商游清无情地拒绝了。
当然,商游清也并不是不想陪他,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来做。
商游清这阵子一直在背后默默排查揪出隐藏在赫家里会对赫琮将来造成威胁的隐患人物。
那些不能放到明面上的,也不能由赫琮沾上手的勾当,她当然要趁着赫琮不在的时候亲自为他扫除障碍。
不过,这次赫琮前往飞往北美签约项目时,商游清还真的发生了一点微小意外。
她这几天频繁掉落羽毛,身体体温较之以往也微微偏高,虽然这点烫热对于凤凰而言并无伤大雅,但为了避免灼伤到接触的人类,商游清干脆把自己窝在赫琮的卧室里。
本想着好好睡一觉蓄养一下精神头,等赫琮回国以后再做打算的,没曾想刚躺了半天不到就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赫家老宅那边的管家打来电话,说是赫老夫人,也就是赫琮的奶奶请她过去一趟。
商游清不得不裹上毛衣,还套上了隔热手套,这才坐上赫家老宅安排过来的车出发了。
等到了老宅以后,商游清才发现,赫老夫人的座位旁边还坐着方欣缘,那位赫戚州在在赫琮母亲过世不久后的新娶的夫人。
商游清跟两人礼貌打过招呼,被赫老夫人拉着坐了下来饮茶吃点心。
赫老夫人知道自己的嫡长孙之所以能够恢复健康重回赫家,全靠商游清悉心照顾和治疗,再加上商游清长得又实在漂亮讨人喜欢,赫老夫人瞧着商游清也更加亲切了。
她拉着商游清的手,笑眯眯地和蔼道:“我跟欣缘本来在说阿琮也该到婚配的时候了,想着等他这次从国外回来,着手安排他跟哪位投缘的世家千金见上一面。聊着聊着就想到了拂缨,说起来,拂缨你现在才是最了解阿琮的人,不如你帮忙看看,阿琮会喜欢哪位千金呢?”
赫老夫人话刚说完,方欣缘已经把准备好的一些资料照片拿到了桌面上来。
只是大致扫了一遍,商游清便从这些资料档案中得出结论,看来赫戚州是想要通过让赫琮跟纪家的小千金联姻,更好地控制赫琮——
因为在这么多份资料当中,只有纪家千金的资料档案明显精心设计,方方面面都刻意往赫琮的喜好靠拢。
商游清收回视线,对赫老夫人温温回道:“老夫人,赫少爷并没有与我说过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我对赫少爷会喜欢哪位世家千金也并不清楚。”
方欣缘听了不由跟着笑了笑,“拂医生这话说得就谦虚了,现在哪还有比拂医生更了解阿琮的,不如这样,等阿琮忙完事情回国,拂医生也把这事跟阿琮说一说,你来问阿琮,总归是……比我这个后妈问要适合。”
商游清温静地婉拒:“真的很抱歉,这恐怕不在我的职责之内。”
赫老夫人并没有要逼迫商游清的意思,见她真的不乐意,便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嗳,没事没事,也是我跟欣缘唐突了,拂缨不愿意就算了,这事也不着急,还是等阿琮回来以后再说吧。”
“谢谢赫老夫人体谅。”
商游清忍着身体的不适,又陪赫老夫人坐了一会才从老宅离开了。
不过她也并没有就这么折返回去,她从相关人员那里取得那位已经能够在纪家独当一面的纪家大少纪怀酌的联系方式,提出见面的想法。
她本意只是想跟纪怀酌谈一谈,查探清楚纪家跟赫戚州那边的关系,顺带帮赫琮把这门快被放到明面上的“联姻”先给推掉了,免得赫琮回来知道了这件事要跟她闹。
纪怀酌得知她的身份以后,很快答应了她的见面,并于当晚约在了“檀宫”用餐。
商游清有意识感觉到自己的体温越来越不正常,但因为赫琮这事也很要紧,只能暂且强行压制忍耐着,前往檀宫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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