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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降官场大人物?这不我的裙下臣吗结局+番外精选小说节选在线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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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降官场大人物?这不我的裙下臣吗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暗示的足够明显。
让顾杳定期给周书记做当面汇报,看似无中生事,实则是在未雨绸缪。
小姑娘经验尚浅,把她放在大领导眼皮底下,背靠大树,才好让整个经济规划处跟着一起乘凉。
殊不知。
风雨雷电中,大树撑起的不仅是保护伞,更是利剑高悬。
否则,系统改革的差事,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到一名小科员身上。
大领导此番行事,颠覆常理,其中用意,无人能参透,包括作为心腹的孟长钧。
但新官上任,他不想令周书记失望。
走这一步棋,最保险。
转眼到七月初,天气愈发炎热。
截止项目公示最后一天,顾杳对报名的投标公司进行统计,一共有十二家。
由于时间紧迫,加之近几周,顾杳都是自带午餐,所以正好趁吃饭之余,将汇报内容做精细化梳理与完善。
准备就绪后,下午两点半左右,跟科长报备一声,便拿着资料火速赶往市政大楼。
徐默刚从会议室出来,就看到楼梯口出现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
小姑娘气喘吁吁跟他打招呼,目光下意识投向办公室。似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迟到。
“预约的是三点以后,其实下次不必这么急。”徐默笑道。
还有......下次?
顾杳一听瞬间沮丧。
暗想大领导公务繁忙,不应该每周五都能抽得出时间才对。
思及此,她清眸微转,然后斟酌用词:“徐秘书,我有个不情之请。”
对方挑眉。
示意她但说无妨。
小顾同志朝人靠拢,不自觉压低声线,“能不能帮我给周书记提意见,把汇报频率减至每月两次。”
俨然,经县城考察一行,顾杳开始厚着脸皮跟徐秘书攀交情。
有交情么。
徐默认为,是有的。
他稍作沉思,好心替小姑娘指了条明路。
“办公室西面储物墙,倒数第二排抽屉里有新茶,周书记近日喜黄山毛峰。”
额。
几个意思。
干巴巴对上徐秘书含笑的眼神,她好像懂了。
又好像,只懂一半。
体制内待得太久,潜意识便习惯打哑语,徐默亦不例外。
毕竟有些事,没办法明讲。
于是两分钟后,顾杳又一次,独自留守偌大的办公室。
循着记忆找到第二排抽屉。
打开手机,问AI,搜索泡茶步骤。
洗净玻璃杯,取适量干茶,注入八十五摄氏度左右的开水,这是下投法。
黄山毛峰密度小,且外形舒展,易漂浮,所以下投法最适合它。
很快,茶香四溢。
顾杳微微俯身轻嗅,小脸露出满足笑意。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连忙收敛表情,回头瞬间,发现朝这边走来的不止周政良一人,他身后还跟着数名干部。
完了。
面对突发状况,顾杳愣在原地。
一个发改委的小科员,大白天出现在市政办公室,且还自作主张,泡了周书记最喜欢的黄山毛峰。
总不能当着干部们的面,说幸得徐秘书指点,顿悟如何就地取材,以最低成本讨好大领导?
脑子疯狂运转,赶紧想辙。
正待灵光一现时,逼近门口的谈话声却戛然而止。
她不知。
走道里,原本专注听干部做产能分析的周书记,毫无预兆停住脚步。
略微抬目,视线落向办公室。
空气中隐约浮动的清澈茶香,昭示着接下来的短会,必然要临时改为个人汇报会。
今日周五。
徐默不提,倒差点忘了。
静默两秒。
周政良稍侧头,面色如常交代秦处长,“按内部流程先走,稍晚,让住建张局长给我回电。”
基层建议,而且还匿名。
看来‘518案件’影响不小,周书记这次是打算彻底整治机关内部风气。
“好,下月中旬我提前跟徐秘书约时间,当面向您汇报。”
说到此处,孟长钧话音稍顿,继续道:“关于福田区街道与住户改造的立项事宜,项目科科长似乎毫不知情,据他所说,该项目从头到尾都由上任处长亲自负责,他没有半点插手余地。”
听起来确实无辜,但究竟人话还是鬼话,要查一查才知。
至于该怎么查。
开门见山,周政良给他指了条明路,“新官上任,别急着戴稳乌纱帽,先去基层走走,尤其是重点科室。”
同一议题,连续两次提到基层,孟长钧不傻。
他猜测,大领导心里应该是有了头绪。
通话时长五分钟,徐默逐字逐句将内容在脑中过一遍,回想刚才路过公交站台时,周书记对小姑娘注视良久,结合下午系统演示,有些细节呼之欲出。
久居高位者,洞察力非常人所及。
原来,那姑娘看似温顺,实则身体里藏着一根反骨。
有意思。
跑车占道,公交车师傅长按喇叭,周围人群也指指点点,顾杳终究没某人脸皮厚,气鼓鼓接过玫瑰,打开车门坐进去。
松口气。
相处至今,已将女孩脾性摸透。
程牧觉得自己拿捏顾杳,完全不在话下。
高兴不到两秒,车子才一启动,副驾驶鲜艳的玫瑰花就被暴力丢进后座。
他:......
俊脸扯出抹懒笑,伸手过去捏捏女朋友的脸,“好了,气也出了,我们和好吧,别再折磨我了。”
谁折磨谁。
顾杳把头转向窗外,不咸不淡道:“分手吧。”
猛然急刹。
以往闹得再凶,也没提过分手。
程牧心里有些慌乱。
好在尚能保持冷静,姑且认为是气话。
见身旁人已闭眼假寐,不愿搭理他的模样,程牧重新启动车子,一路疾驰朝向阳路而去。
小区外,保时捷熄火。
顾杳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手腕却被一股大力钳住。
“我们谈谈。”程牧说。
谈什么。
谈身上怎么会有香水味,领口处的口红印又是从哪来的?
一切都可以解释,总有层出不穷的理由和意外。
她垂下眸,毫无情绪道出事实:“我顾杳没本事让程二公子浪子回头,便说明正缘不在彼此。既然这样,不如就好聚好散,省得浪费时间。”
一听这话,程牧脸色倏然阴沉下来。
半晌,唇畔勾起一抹嘲讽,“从大学到现在,老子追了你整整五年,终于追到手,你告诉我,正缘不在此。”
顾杳,你到底有没有心。
罢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定下神,他努力缓和了语气,“你也知道,我刚进集团工作,业务上难免会接触形形色色的人。”
“我承认身边异性较多,但只是逢场作戏,绝没有越红线半步。”
说到这里,程牧嗓音变得沙哑,“杳杳,你总让我要有上进心,我何尝不想。可恒远不止我一个继承人,还有大哥。”
在父亲眼里,永远只看得到大哥。
他也想证明,程家老二,不是废物。
“忍常人所不能忍,成常人所不能成,这是你教我的。况且其中很多都是重要合作商,碍于大局,我不能撕破脸。”
所谓合作商,自然会送些特殊‘礼物’。程牧没直说,但暗示的足够明显。
言语间满是身不由己。
第一次听他讲到在集团的处境,被董事长无视,被股东排挤,稍有差池,就会被踢出管理层。
挂断前,对方似想到什么,连忙补充一句:“小顾同志,君颐酒店的房间,你们住得还满意吧?”
换房的事,他们尚不知情。
明摆着,问题的核心人物是原本住在901的那位。
环视半圈,顾杳慢慢坐到床沿。
作为土生土长的塘县人,头回在家乡体验如此高级的套房,怎会不满意。
静默几秒,她道出心中疑惑:“种种迹象表明,咱们塘县的财政收入很可观,可为什么,经济却一年不如一年。”
额。
听着有些不对味。
到底是夸,还是......
不待对方回神,顾杳礼貌说完结束语,便撂了电话。
已经暗示到这种程度,倘若明天的考察仍旧雷声大雨点小,那她就真的无能为力。
半小时后,酒店人员送餐上楼。
开门时,顾杳扫一眼餐车,悉数是清粥配菜。
看来大领导拒绝县委邀请,选择晚饭从简。
她摸了摸饿瘪的肚子,想吃肉的冲动愈发明显,心想周书记体态并不胖,为何要喜素忌荤。
中午在包厢,好像也没吃几口。
莫非人到中年,食欲会跟着下降?
见女孩迟迟无回应,服务生适时提醒:“有一道蟹黄豆腐,要趁热吃。”
嗯?
“不好意思,我对蟹黄过敏。”
顾杳总算找到理由,然后指一指走廊方向,“你先送去其他房间吧,晚餐我自己解决。”
话落,迅速关闭房门。
另一边,徐默以及几名处长,正聚集在907房间开会。
布餐时,看到孤零零多出一份。
服务生解释道:“901的客人对蟹黄过敏,可能会另行安排。”
沙发正中央,周政良闻言自文件里抬目,视线落向几步开外的餐车。
原封未动。
可见小姑娘并不喜欢所谓‘养生’吃法。
片刻,徐默手机进入一条信息。
来自顾杳。
徐秘书,今晚我想回趟家,有任何工作需要都可以随时打给我。周书记那边,也帮我请个假,谢啦。
已是下班时间,谈不上请假。
即便如此,为让小同志放心,徐默仍旧将请假事宜转达给大领导。
周政良听完没说话,算是默许。
但此刻再看那份剩下的清淡小粥,过敏背后的真相,倒令人深思。
他忘了。
二十三岁,本不是吃素的年纪。
-
从出租车下来。
刚进小区,门卫大爷就笑容和蔼地跟她打招呼,“杳杳回来了。”
“张爷爷。”
顾杳踱步到警卫室窗口,拎起手里的高考模拟题库,塞进去。
“上次您孙女托我在邛海买的卷子,题型丰富,价格不贵,网上其实也有。晚点我把链接发给她,以后直接在线下单,配送到家更方便。”
老人家不怎么听得懂,只连声说‘好’。
自六年前,全市第一的名号在小区内部传开。顾杳每次回塘县,都肩负着替左邻右舍高三学子选题的使命。
家长们认为,理科状元的眼光,一定比常人精准毒辣。
实则,当年为迎战高考,她刷题的总数量,不到全班平均水平的一半。
题海战术植入教育体系几十年,但具体效果,因人而异。
比如,顾杳就是另类。
回到家。
在玄关换好鞋,朝客厅看电视的老顾知会一声,就屁颠屁颠跑进厨房。
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
沈敏立在灶台前,正做闺女爱吃的红烧蹄花。
猝不及防,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给她一个大大熊抱。
“半年不见,沈老师手艺又精进了,照这架势,今晚我得干四碗饭。”
双臂环在妈妈穿围裙的肩上,顾杳笑嘻嘻伸长脖子,瞧着锅中沸腾的黄豆蹄花,咽了咽口水,肚子一阵咕咕乱叫。
全、部、精、力。
意味着,上班族秒变全职太太,月薪从四千到十万,中间只差一张结婚证。
听上去,稳赚不赔的买卖。
傻子才会装清高。
奈何,顾杳寒窗苦读十几年,当初放弃互联网大厂的高薪邀请函,就注定这辈子跟钱过不去。
有时候,她的确是个傻子。
诚如此刻,竟还体体面面纠正对方:“松桂鱼之所以肉质鲜美,是因为它的生长环境,对水质要求极高。刚刚那道菜,不是用错食材,而是烹饪水平太低劣。”
讲完,顾杳起身告辞。
程牧云里雾里,不明白好好的一场谈话,怎么突然就......
见儿子慌张的模样,程夫人稳坐客厅,并无挽留之意。
却不想,小姑娘临走前,又礼貌补充一句:“程夫人,感谢您的款待,让我有幸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星级大厨。”
瞬间,沙发上的人脸色难看。
回马枪。
讽刺她豪门出身,作为当家主母,也不过如此。
眼睁睁看着女孩背影消失在大门外,来不及多讲,只朝母亲知会一声,程牧便拿着车钥匙,急忙追了出去。
混账东西。
程夫人气急攻心,狠狠将茶杯摔在地上。
瓷片飞溅。
保姆闻声跑过来,迟疑提醒道:“夫人,刚刚董事长传话,让您抽空给他回电。”
此话一落,客厅蓦然陷入安静。
想到两天前,丈夫从誉峰会馆回来后,在书房待了许久,夜深时刻开门,面色严肃给她下达通知。
要她不管用什么方法,从今往后,绝不允许程牧再跟发改委的那个姑娘来往。
婚姻大事,讲求门当户对。
即使是公务员,嫁进程家也算高攀。她原本就不同意,但怕物极必反,伤了儿子的心,才一拖再拖没去插手。
所幸现在丈夫表态,不如就顺水推舟,主动做这棒打鸳鸯的坏人。
结果今日一见,小姑娘看似温顺好拿捏,实则伶牙俐齿,句句直戳肺管。
面对金钱诱惑,非但毫无半分心动,反而一眼看穿她的意图。
年纪轻轻,洞察力如此敏锐。
倒真是小瞧了。
-
回去的路上,程牧一边开车一边道歉。
“杳杳,其实我妈拿出协议也并非恶意,反正你每天上班挣不了几个钱,又辛苦,不如在家当富太太,我可以供你吃喝一辈子。”
副驾驶,顾杳单手杵着下巴,搁在窗沿走神。
耳边不断传来解释,夹杂一阵阵风声,扰得人心绪难安。
直至最后,她轻叹着打断。
看向男友,心平气和假设:“如果未来某天,恒远集团破产,你的股份一夜间蒸发为零,还能说出养我一辈子的话么。”
程牧哑住。
因为,不能。
他唯一的资本,就是恒远集团二公子的身份,除此以外,别无倚仗。
但有这个,就够了。
在程牧看来,顾杳生性固执,之所以对婚前协议反感,不过是自尊心作祟。
可自尊心能当饭吃?
嫁给他,每日活得无忧无虑,不用为生计辛苦奔波,不好么。
时至今日,程牧依旧搞不懂。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毕竟就算开卷考试,程二公子也懒得去翻书查找答案,因为价值观不合,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可能相交同频。
交往半年,身边形形色色关于程牧绝非良配的忠告,顾杳从来一笑了之。
因为知道这男人的底色不坏,所以从未偏听偏信。
都说她看人不准。
实际上,准的可怕。
诚如今日在程家别墅的场景,很早以前便预料到。
时间充裕,她顺道去六楼洗手间,给表姐回信息,说自己在市政这边,可能会晚点到。
闻静:不急,正好我也有事耽误。
想吃什么,到了我先点菜。
随意就好,我忌口的东西,你都知道。
OK~
发送完最后一条,顾杳收起手机往外走。迈进走廊的下秒,看到迎面而来两道身影。
大领导和徐秘书。
脚步顿在原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现在神不知鬼不觉退回去,是否来得及......
然而,徐默眼尖。
他问:“小顾还没走?”
伴随声音而至的,是另一道无法忽略的目光。
上位者无波无澜的注视,看似风平浪静,但每次落在身上,都带着一股令人屏息的重量感。
顾杳分析过原因。
大概,因为上次系统演示的事,周书记看她不顺眼。
毕竟,不守本分的基层小职员,没有领导会喜欢。
但她不后悔。
如果重来一次,顾杳仍会做出同样选择。至少对得起自己,也无愧于父亲对她的教导。
几米开外,周政良步伐未停。
即使经过时,小姑娘礼貌跟两人打招呼,他也只是略微颔首,视线没做过多停留,径直走下楼梯。
相比某位大领导的疏淡,徐秘书就显得亲和许多。
擅于察言观色的他,自然懂得今日下午在办公室,周书记与小同志独处三分钟的份量。
太难得。
当时可谓震撼不小。
严以律己的周书记,上任至今,从未将自己对一个人的主观感受掺杂于公务中。
偏偏,就在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天,破例了。
直觉告诉他,小姑娘是有福之人。
后生,必然未来可期。
楼道安静。
顾杳极有分寸地落后两步,偶尔会抬眸看一眼前方,毫无例外,入目总是男人宽阔硬朗的后背。
来回好几次,才恍然发现,那股压迫感究竟从何而来。
是身高。
一米六二的她,站在台阶上,尚与男人相差一大截。
目测,对方起码有一米八五以上。
实在离谱。
那个年代的人,吃什么,能长得这般好。
由此证明,大领导的家庭条件,确实不错。
周政良自然没想到,年仅35岁的他,在小姑娘眼里,已被草率划入中年一族行列。
也正因前期对自己年龄的忽视,导致后面走了不少弯路。
仕途如日方升的周书记,在感情方面,算是吃尽苦头。
而内心不断感慨的小顾同志,视野间只剩脚下的路,丝毫没察觉到前后距离正一点点拉近。
以至于,当熟悉的震动声响起时,她下意识从包里拿出手机,不小心将房卡一起带出的瞬间,本想眼疾手快接住,最后却一头撞进大领导怀里。
周政良:......
空气静止,小姑娘僵住。
一旁尚未讲完的徐默,直接噤声。
所幸,画面定格时间不长。
软香入怀,周政良压下心底那抹转瞬即逝的异样,扶人站稳。
“不好好走路,琢磨什么。”
说这话时,他刻意柔和语气,不想因一段意外插曲,又把人吓得退避三舍。
手机仍在震动,但顾杳此时已自顾不暇。
她红着脸,余光有意无意瞥向地面,结结巴巴解释道:“抱歉周书记,刚才,刚才有一通电话,然后我——”
“你不是故意的,不必道歉。”
周政良扫过女孩手里亮起的手机屏幕,来电显示——程牧。
“男朋友的电话,不接?”他淡问。
顾杳一下子回过神,顺势挂断。
开什么玩笑,前秒刚社死,下秒哪有勇气当着领导的面跟男友谈情说爱。
今日一早,科长在群里发布紧急通知,让大家提前二十分钟到岗,复盘整理手头事务,随时迎接市里领导的突击检查。
具体哪位领导,没说。
但从科长的重视程度来看,至少厅局级以上。
顾杳所在项目科,作为经济规划处的核心科室,责任大,担子重,出错的几率也极高。
尤其在这特殊时期,原处长刚被最高检带走,众人还未缓过神,就等来大领导视察。
新处长没到任,眼下群龙无首,任谁都坐立难安。
上午十点,黑色公务车队缓缓停靠在机关联合办公楼下,主任带着几名处长亲自做好接待工作。
中午在食堂吃饭,据一楼办公厅的同事透露,当时场面严肃,听全委领导班子都称呼来访者为‘周书记’。
书记,姓周?
项目科几人默契相视一眼。
看来起初的猜测,是他们太保守。
回到科室,众人无心午睡,不知谁牵头,揣摩起大人物这次来发改委视察的主要目的。
“你们别忘了,咱们上一任处长是因为什么——”
话讲到一半,被刚进门的许东平打断,“无聊就去打扫卫生,越到紧要关头越不给我省心。”
夏薇不服气,硬着脖子问:“万一真要抽查项目科,出了什么岔子,到底是前任领导的责任,还是由我们这些小罗罗来背锅?”
“别杞人忧天。”
杨岚适时插话:“上面自有上面的安排,周书记身居高位,怎么会把矛头对准基层。”
一句‘周书记’,让许东平瞬间醒神。
似想到什么,连忙转头看向工位上的顾杳,“小顾,我记得科室有一台闲置的笔记本电脑,你去看看,还能不能用。”
自然能用。
计算机专业出身,小顾同志不仅肩负信息提取和数据建模,还承包了全科所有电脑的维护工作。
进单位到现在,东拼西凑整整一年,被她重新组装的小新,终于要派上用场。
开机后,许东平直接指派任务。
让顾杳把涉及项目的相关系统全部安装到笔电上,登录账号,以备不时之需。
所谓‘不时之需’,大家都懂。
若六楼传唤,总得拿出点东西,否则,许东平这科长就白当了。
但在这节骨眼上,顾杳不得不泼冷水,“系统目前只能关联两个子IP,如果想多一台电脑使用,要先联系服务商。等走完流程再安装,估计得花费几小时,恐怕来不及。”
“服务商是哪家公司?”许东平皱眉问。
顾杳是新人,不了解具体情况。
角落传来杨岚提醒:“一群毕业生小打小闹的创业公司,经营不善,早在半年前就倒闭了。”
更尴尬的是,当初系统开发和招标事宜,还是咱们许科长全权负责的。
本市实力雄厚的科技企业众多,为何唯独选中一家初创公司?
还能为什么。
许科长出了名的‘节俭’,图人家报价最低。
价格低,系统也是真难用。一天卡顿无数回,时不时再来个闪退和莫名其妙的登录受限。
俗话说便宜没好货,一点不假。
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许东平轻咳一声没再多提。沉思两秒,问小顾同志有无解决方案。
有。
顾杳说:“可以远程操作。”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好办法。
许东平连连夸赞,朝几人道:“你们多向小顾学习,遇到困难要勤于动脑子,别什么事都指望我来摆平。”
顾杳:......
我谢谢您。
-
下午四点半,临近下班。
六楼迟迟无动静,让严阵以待的许东平总算松口气。
可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号码很熟悉。
该来的跑不掉。
挂断电话,许东平转身环视众人,故作镇定:“大好的表现机会,你们谁愿意跟我走一趟。”
说得像中彩票似的。
就这破系统,能见人么。
办公室安静至极,齐齐不作声。
既然如此,只能点名了。
杨岚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行动不便,排除。
只剩夏薇和顾杳两位新人。
许东平温和开口:“小夏,平时的信息录入都由你负责,对系统操作相对熟练,就你吧。”
夏薇愣住。
随即疯狂摆手,“不行不行,我有个臭毛病,一紧张就想上厕所。让顾杳去吧,她时常从系统里调取数据,操作方面肯定得心应手。”
对方的反应在许东平意料之中。
论积极性,科室人均不及格。但论工作能力,新人中非小顾莫属。
不是他存心偏袒,而是依据事实说话。
小姑娘进项目科刚满一年,试用期间勤勤恳恳、不骄不躁,且头脑聪颖,学什么都快。
这样优秀的潜力股,即便不考公务员,哪怕经商做生意,或者干点别的,也必有一番不俗成就。
可惜毫无背景,又偏偏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言归正传。
许东平打好腹稿面露和煦,缓缓看向小顾正要开口,却见后者已默默起身,合上笔记本电脑,打开工位台式机的远程连接端口,俨然做好一同赴死的准备。
好啊,他没看错人。
三分钟收拾完毕,在科室几道注目礼下,顾杳跟着许东平走出了办公室。
电梯里,时不时响起叮嘱声。
“小顾,等会儿见到大领导,要有礼貌,要微笑。”
“系统演示尽量往熟悉的版块靠拢,内容不完善的区域就一笔带过。”
“放轻松,别怕出错,有什么问题我兜着。”
......
说到最后,顾杳察觉科长音色不对劲,转过头一看。
额头冒汗,嘴唇泛白,面部紧绷。
她关心道:“科长,你身体不舒服?”
看着面前一张平静如水的稚嫩脸孔,许东平觉得自己真是......老不中用。
抵达六楼,梯门打开。
主任办公室的门微敞,隐约可见里面有人影走动,估计是一众领导班子还未散去。
门外敲三下,是规矩。
大约两秒钟,办公室传出‘请进’。
映入眼帘是接待区一排灰色沙发,视线继续往里,一共有四人。
时下正值五月,温度适宜,干部们大多习惯衬衫西裤。但即使衣着相似,也能一眼辨别出谁才是核心人物。
前方办公区域,大板桌旁放着一盆半人高的绿植盆栽。
顺茂密的枝叶向右,可见窗前背立一道高大身影,从顾杳的角度望去,能大致看清男人成熟英挺的侧脸。
诚如外界所言,外形出众而又政绩斐然的周书记,是整个领导层中,最易让人目光滞留的存在。
此时,男人拿着文件的手随意搭在窗台,正静静听电话里阐述。很明显是一通公务来电,且跟文件内容有关。
大领导很忙,或许来的不是时候。
果然,思绪被主任含笑的声音拉回,“倒让你们白跑一趟,周书记赶时间要去省委,项目科的汇报就等下次吧。”
说完便看向旁边一名青年干部,介绍道:“这位是经济规划处的新任处长,孟长钧。初来乍到,你们多配合他的工作,尤其是上任处长遗留的问题,要尽快解决。”
主任讲话时刻意压低声线,什么原因,大家心如明镜。
许东平见状连忙上前,略显激动:“孟处长,你好你好,可算把你盼来了。”
双方握手。
继科长之后,顾杳也礼貌打招呼。
看了看小姑娘手里的电脑,孟长钧提议:“既然准备充分,就简单过一遍吧,别打击年轻同志的积极性。”
额。
高兴一半的许东平:......
顾杳倒没什么反应,听话地将电脑安置在桌面上,连网,搜索远程端口,打开项目管理系统,登录,切换信息版块,一通操作行云流水,不带丝毫停顿。
许东平内心哀嚎。
这个小顾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耿直,做事太冲动。执行之前,就不能先看看他这位直属上级的眼色?
鼠标点击声响起,紧接着便毫无动静。
定睛一瞧,屏幕卡死。
“......”
许东平老脸没地搁,却听小顾同志不急不躁开口:“稍等,网速不好。”
怪网速?
主任办公室的网表示不服。
半分钟过去,屏幕终于缓过来。然后进行下一步,按照孟处长的要求,先后查看本市近半年的新启项目及进展情况。
顾杳全神贯注,一一照办。
不知觉间,办公室安静到落针可闻。
小姑娘端坐电脑前,一门心思扑在系统里,并未察觉出周遭气压有何变化。
以至于,一道低沉嗓音自头顶落下时,她条件反射般屏住了呼吸。
周政良视线停在界面,语速平缓,“我记得,福田区华兴街道与住房改造,全面竣工时间是去年11月。”
看似无波无澜的声线,却失几分温度。
在场众人没说话,包括作为操作者的顾杳,此时盯着系统里的项目信息,除紧张之外,只觉离大谱。
竣工时间是去年,而立项和审批时间却是今年3月份。
到底是低级的录入错误,还是别有什么猫腻,显然已超出她能解释的范围。
面对此情此景,许东平苦不堪言,早已汗流浃背。
明知该版块是重灾区,这小顾怎么还手滑,如此不小心。
他努力平复心绪,咽了咽干涸的嗓子,正待开口,大领导却没给他机会。
“系统运行是为实现自动化办公,提高机关办事效率,如今看来,倒更像是为了掩盖病灶,制造虚假繁荣。”
周政良语气冷淡,将手里文件递给秘书,视线从屏幕移开,转身看向一旁沉默不言的孟长钧,“一月为期,我等着你的整改报告。”
留下这句,男人没再多言,目光深沉掠过小姑娘略显僵硬的背脊,带着秘书朝办公室门口阔步而去。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系统抽查,未曾想弄出这么大乱子。
主任脸色极差,用手指了指许东平,暂时没工夫计较,忙不迭紧跟上去。
回到科室,大家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夏薇伸长脖子看一眼空荡荡的门口,凑过去小声问:“汇报不顺利,科长被主任扣下了?”
岂止不顺利。
顾杳保存好文档,关掉电脑,温馨提醒一句:“新处长已上任,明天别迟到。”
新处长?
按照惯例,一般要先到组织处报到,可整整一天,并没听到什么风声,是项目科消息太闭塞?
不过处长常见,周书记却难得。
作为有幸与大人物近距离接触的基层,被问及周书记是否如传言那般平易近人温文儒雅时,顾杳只微微笑了下。
全程未见疾言厉色,却字字令人如坐针毡。
她给出答案:“挺好相处。”
“长得如何?”
“五官端正。”
额。
夏薇不死心,继续追问:“有多高,超过一米八了吗。”
“没太注意,反正比我高。”
啥呀这是。
明显感受到顾杳的敷衍,夏薇顿时不乐意,还想说什么,被起身接水的杨岚打断。
“实在好奇,就自己上网百科,有图有文字,绝对比小顾讲的详细。”
早试过了。
“全都是任职履历信息,没一点实用。”
“你还想知道什么。”杨岚放下水杯,压低嗓音:“背景强硬到档案加密,你说,百科敢写么。”
‘周书记’三字,可不仅是简单的职位称呼。
环顾整个邛海官场,有谁敢私下议论周政良的家世来历。
无人敢。
有些名字,提都不能提。
许是被杨岚过分正经的语气吓到,办公室安静一瞬,夏薇转动眼珠,嘻嘻笑道:“岚姐了解的挺多。”
差点忘了,项目科里最大关系户。
人老公可是纪检委的。
毫无意外,话题就此打住。
三人结伴走出办公楼,远远瞧见一辆保时捷跑车停在拐角处,顾杳脚步顿住,果断转身,面无表情朝东侧门走。
夏薇见状轻叹,“跟富二代交往,吵架是最不值当的。换作我,就冲那辆车,也该心软了。”
“你觉得车比人值钱?”杨岚笑问。
当然。
人会变心,车不会。
另一边,顾杳穿过东区停车场,刚要刷门禁卡,包里手机震动起来。
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片刻,一连串信息提示音涌入。
程牧:顾杳,我耐心有限。
程牧:你要闹到什么时候,已经三天了,要逼疯我是不是?
程牧:就算判死刑,也总该听听我的遗言。
程牧:乖,我认错行不行。
......
威逼利诱,是程二公子的一贯作风。
有时顾杳在想,到底什么孽缘让两人纠缠至此。
在一起半年,吵架无数次。
太累了。
顾杳没上车,保时捷就不紧不慢跟在身后,一路跟到公交站台。
505路还有三分钟,站台的人不多,却足够让画面醒目。
豪车占道,富家公子捧着一束玫瑰花下车,走到女朋友面前,姿态谦和,低声道歉。
小姑娘年纪不大,脸皮薄,性子倔。任凭男友甜言蜜语,百般讨好,就是不为所动。
可见,吵得有些厉害。
三分钟不长不短,很快,公交鸣笛声自后方传来。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道路密密麻麻的车流,因行驶缓慢,而使得这样一幕,恰巧落入某位大领导眼中。
黑色奥迪后座车窗紧闭,周政良听着秘书做行程汇报,视线平静越过人群,无声落向公交站台。
女孩一身浅色连衣裙立在跑车前,清莹红润的小脸染上羞恼,即使跟男友吵架,也温温软软,没什么攻击力。但比起下午在办公室,模样更显生动。
此刻,做完汇报的徐默收起文件,敏锐察觉出后座异常安静。
他忍不住侧头,然后,顺着自家书记的视线,望向车外目标物。
是她。
定睛瞧一阵,徐默得出结论:“小同志好像遇到麻烦,人长得漂亮,胆子又小,很容易被异***。”
胆子小?
奥迪A6随车流驶过公交站台,周政良缓缓收回目光,眸底划过丝讳莫深沉。
借系统操作之便,在他眼皮底下明修暗度,恐怕整个发改委,没人比她胆子更大。
车内静默须臾。
“给孟长钧打电话。”周政良淡声开口。
突如其来的指令。
虽心有疑惑,但徐默仍旧照做。
电话接通,手机交给大领导。
孟长钧一听周书记找他,未及细想,耳边已收到指示:“整改报告里增加两项,基层人员对系统运行的评价及建议。采取匿名制,越详细越好。”
心高气傲的二公子,何时在女人面前展现过如此脆弱一面。
想到过往种种,顾杳的心也难免有所动摇。
喜欢不假,否则怎会答应跟他在一起。
追了五年,人生有多少个五年。
车内陷入一阵漫长沉寂。
半晌,她微微侧头,看向躺在后座的玫瑰花,闷声开口:“下次买粉色的,我不喜欢太艳。”
程牧宠溺一笑。
倾身过去将人揽入怀里,亲她额头,郑重道:“杳杳,我想给你一个未来。”
她的未来,别人给不了,只能靠自己。
所以,顾杳更愿珍惜当下。
最终选择原谅。
分别前,程牧提到下个月过生日,问女朋友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
“暂时保密。”
不过,她提前打预防针,“那天刚好周五,可能要加班。”
早在意料之中。
程牧不以为然道:“你辛辛苦苦考进去,就为每天加班?这铁饭碗到底有什么意义,不如辞掉我养你得了。”
顾杳闻言顿住。
一直觉得两人之间始终差点什么,现在终于明白。
他不懂,他无法共情,更学不会尊重和理解她的工作。
有什么意义?
她可以肯定,今天下午在六楼办公室,周书记临走前那句‘整改报告’,就是意义。
-
次日周六,起床第一件事是给表姐视频。
自从机关联合办公楼搬到西城区,通勤时间由以前的二十分钟变成一小时,为了不把精力浪费在路上,顾杳再三考虑后,还是决定重新找房子。
表姐做地产销售,看房的眼光毒辣。加之她对房源区域不太熟悉,于是便跟对方提前约好,这周末帮她参谋参谋,顺便见一见中介。
十点左右,两人在地铁口汇合。
闻静瞧着小丫头精神饱满,调侃道:“跟男朋友分了?”
额。
之前扬言,不分誓不为人。
想到这里,顾杳脸红:“没。”
姐妹俩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性格都极为了解,此番结果并不意外。
即便如此,闻静仍旧不解:“我实在好奇,你究竟看上程牧哪点。”
优秀的女孩子,从不乏追求者。
程牧的确家世好,可比他更胜一筹的,也比比皆是。
毫无例外,全被表妹拒之门外。
真的想不通。
然而,顾杳给出的答案,并无说服力。
无非就是,被对方的执着感动,而且看别人谈恋爱挺热闹,就想着要不跟他试试。
“那你喜欢么。”闻静问。
顾杳点头。
“可真正喜欢一个人,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
闻静诚心劝告:“男人别惯着,该狠就得狠,即使要原谅,也不能这么便宜他。香水和口红印,有第一次就有无数次,神他妈的逢场作戏,全是借口。”
自毕业进恒远销售部已有三年,深知他们那位二公子身边莺莺燕燕环绕,毫无‘男德’可言,和表妹根本不是一路人。
但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旁观者清,她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却不能怂恿人家闹掰,这是原则问题。
话落,见身旁人迟迟不语,闻静不想扫兴,便没再继续下去。
而顾杳为何不反驳。
只因她知道,表姐说的都是事实。
看房的结果并不理想。
从上午十一点到下午四点,一共十几处房源,要么清水无装修,要么价格昂贵,完全不在现阶段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西城区房价已炒到三万每平米,想在这边租房子,就得下血本。”
闻静提议:“要不然,你搬去跟我住?”
空间虽小,但胜在家电齐全,距离机关联合办公楼也不到四公里,上下班地铁直达,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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