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苑。宋知雪自然是“乖顺”的。她一介庶女,没有母族后台,又不得父亲宠爱,不乖顺怎么在刘氏手底下讨生活?她坐在庭院里,看着葳蕤院的方向怔怔出神,脸色阴沉着,心里...退婚后,我被太子揽入怀宋知鸢萧承煜最新章节由本站网友搜集并发布,退婚后,我被太子揽入怀宋知鸢萧承煜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到本站你能找到更多好看的小说,包括全
退婚后,我被太子揽入怀宋知鸢萧承煜完整文集阅读节选在线试读
芳菲苑。宋知雪自然是“乖顺”的。她一介庶女,没有母族后台,又不得父亲宠爱,不乖顺怎么在刘氏手底下讨生活?她坐在庭院里,看着葳蕤院的方向怔怔出神,脸色阴沉着,心里...
男女主角分别是宋知鸢萧承煜的其他类型小说《退婚后,我被太子揽入怀宋知鸢萧承煜》,由网络作家林序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芳菲苑。宋知雪自然是“乖顺”的。她一介庶女,没有母族后台,又不得父亲宠爱,不乖顺怎么在刘氏手底下讨生活?她坐在庭院里,看着葳蕤院的方向怔怔出神,脸色阴沉着,心里情绪翻涌,焦躁烦闷。林姨娘拿着件外衣过来给她披上:“怎么在这里吹风。”察觉她视线方向,顿了下又道:“大小姐这婚事闹的......哎,不过也好,花轿临门时知晓,总好过日后和离。“我本想着你与大小姐同岁,等她出阁就该你了。如今发生这档子事,府中短时间内恐怕不会议亲。“好在你年岁不算大,缓缓也可。“有大小姐的前车之鉴在,亲事急不得,到时候我寻机会与你父亲好好说,再求求太太,定给你挑个好人家。“不求富贵权势,只求人品端方,家世清白。”宋知雪垂眸,身子半歪,投进林氏怀里。她不是林氏真正...
《退婚后,我被太子揽入怀宋知鸢萧承煜》精彩片段
芳菲苑。
宋知雪自然是“乖顺”的。
她一介庶女,没有母族后台,又不得父亲宠爱,不乖顺怎么在刘氏手底下讨生活?
她坐在庭院里,看着葳蕤院的方向怔怔出神,脸色阴沉着,心里情绪翻涌,焦躁烦闷。
林姨娘拿着件外衣过来给她披上:“怎么在这里吹风。”
察觉她视线方向,顿了下又道:“大小姐这婚事闹的......哎,不过也好,花轿临门时知晓,总好过日后和离。
“我本想着你与大小姐同岁,等她出阁就该你了。如今发生这档子事,府中短时间内恐怕不会议亲。
“好在你年岁不算大,缓缓也可。
“有大小姐的前车之鉴在,亲事急不得,到时候我寻机会与你父亲好好说,再求求太太,定给你挑个好人家。
“不求富贵权势,只求人品端方,家世清白。”
宋知雪垂眸,身子半歪,投进林氏怀里。
她不是林氏真正的女儿,而是三年前穿过来的。
彼时原身被嫡母责罚遣去了庄子上,很是吃了些苦,生病后高热不退,醒过来就是她了。
她与林氏是半路母女,但相处数年,感情并非作假。
林氏对她的好,她心里清楚,某些想法却不赞同。
求父亲求太太?父亲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对宋知鸢都只做乖面子,何况是她。
太太就更不必说了,没把她卖了就偷着乐吧,能指望这俩给她挑什么好亲事?
退一万步,真选到人品端方,家世清白的又如何?
能保证给予她男女平等的尊重与自主吗?
不能。
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乃属平常。无论嫁谁,结果都一样。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往高处走!
她不只是穿越,还是穿书,熟知剧情,占尽优势。
多好的机会,凭什么不能搏一个远大前程!
她不要一辈子仰望别人,她要做被别人仰望的存在。
宋知雪攥紧手心,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葳蕤院,眸光深沉。
书中,平曲侯府不过一门路人甲,戏份很少。
但她记得很清楚,里面提过侯府算计皇商范家的嫡女,隐瞒已有婚约之事,闹出偌大风波。
可那明明是在大婚第二日。
怎么如今范家女换成宋知鸢,发展就不一样了呢?
是书中细节遗漏,还是......女主的主角光环?
宋知雪心头一梗,眉宇蹙起,神色晦暗不明。
******
翌日。
因宋钰文刘氏免了请安,宋知鸢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画屏上前伺候,宋知鸢一边梳洗一边问:“昨夜侯府后来如何?”
“胡伯一直让人盯着。小姐离开后,李姑娘晕倒。好在大夫瞧过并无大碍。
“罗家表示既然与李家婚事再续,一切照旧,这个好消息就该早点告诉李家太太。
“侯府老夫人命罗向恒连夜去往寺院。
“今日一早接了李太太回府,不但请了诸多大夫,还求了太医来看诊,忙前忙后,很是用心。”
宋知鸢嗯了一声,心神松快,如释重负。
这辈子没有她,无论“意外”还是“有心”,李太太都不必再摔倒。后续病情如何,也都跟她无关了。
她再也不用背负人命枷锁。
只是不知李婉晴与罗向恒又会如何发展,前世他们这会儿已经拜堂了,如今没了她这个大冤种,竟是提都不提。
呵。
梳妆好走出去,宋知鸢就看到外间桌上满满当当的礼品盒子,不等发问,画屏就主动解释起来。
“小姐,这些都是东宫送来的,说是太子殿下听闻了你的事,特意遣人来问候。。”
宋知鸢心念一动:“怎不叫醒我?”
“内监没让,说小姐疲累便该好好休息,不必打扰。老爷太太便也没坚持。”
宋知鸢仔细查看着,礼物都较寻常,并无稀奇之处,重要的是这份用意。
有太子表态,太子赞同她的选择,肯定她的风骨,旁人还能说什么?
宋知鸢嘴角弯起,难掩高兴。
画屏一边摆膳布菜一边继续说:“自从太子送了东西来,老爷太太别提多高兴。
“哦,对了,二小姐还亲自过来恭贺,坐了会儿,似乎是想等小姐醒。
“但小姐一直未醒,她久等不到,便先回去了。”
二小姐,宋知雪?
宋知鸢眉宇一皱,笑容落下来。
画屏狐疑:“小姐怎么了?”
“无事。”
宋知鸢深吸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前世她陷入泥沼,生父继母落井下石,宋知雪是没有的,但也不曾施以援手。
若说之前是因为她一介庶女,没有能力。
后来呢?她入了燕王府,成为侧妃,又扶为正妃,一路高歌,风光无两,却仍旧袖手旁观。
若是旁人便罢了,可偏偏是宋知雪。
宋知雪在府中宛如透明人,刘氏对她不上心。
芳菲苑经常不是缺这个就是缺那个,都是宋知鸢看不过眼,明里暗里帮扶。
做这些事宋知鸢从没想过回报,但自己落难后对方无动于衷,难免让人心寒。
罢了,这辈子她没有入侯府,一切未曾发生,倒也不必太记恨,撤去优待,往后只当是面子情姐妹便好。
当然前提是她要先弄清楚一些事,一些她上辈子死得太早没来得及查清之事,确定这些事中没有宋知雪的影子。
宋知鸢眼底寒光闪了闪又压下来,笑着岔开话题:“还有其他的吗?”
画屏又道:“有,老爷说小姐与侯府婚事已退,按理嫁妆也该拿回来。
“但侯府正处忙乱之际,人命关天,此刻上门不太好,因而让奴婢告诉大小姐,他决定过几日再说。”
宋知鸢点头,没有意义,反倒觉得正中下怀。
画屏却不太高兴:“那些嫁妆数目不小,放在侯府会不会......”
宋知鸢噗嗤笑出来:“傻子。嫁妆都是有单子的。侯府有一份,宋家留一份,衙门另存一份。
“一针一线,清清楚楚。而且我妆台抬进去都没开封呢。
“侯府只需还要脸,就不敢妄动。他若真动了,那我就能大做文章。
“何况与其我们自己拿回来,不如他们亲自给我送回来。
“你瞧着吧,过几日说不定就有惊喜呢。”
宋知鸢眼珠转了转,指向卧房:“我床头妆奁里有封信,你让胡伯跑一趟惠裕伯府,交给付叔。
“到时候我请你看出好戏!”
付叔名唤付文清,是宋知鸢舅舅——惠裕伯朱万松的得力干将。
朱万松不在时,便是他帮忙打理伯府产业。
罗家那一家子,无能、贪婪、狠毒、卑劣,可谓占全了。
当然还有愚蠢。
宋知鸢眼睛微眯。
某个愚蠢之人,可以拉出来用一用了。
玉壶春。
京都首屈一指的茶楼,声名斐然。
这里茶品多样,点心精致,但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说书。
别家茶楼无外乎才子佳人、妖鬼志怪,此处还有各类“真实事迹”改编。
除涉及皇室时会有所取舍外,其余公侯将相,无所顾忌。
似宋知鸢与罗向恒的退婚场面,闹得那样大,早被搬上说书台。
这几日的说书几乎场场爆满,正热闹呢,就让人亲眼瞧见了后续。
茶楼人头攒动,兴奋不已。
离了锦绣坊,宋知鸢低调进入预定好的茶楼厢房,看向等候多时的胡伯:“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胡伯笑着点头,将宋知鸢引到窗口,藏在窗后,只巧妙地打开一条窗缝往外看。
“什么罗二姑娘没带够钱,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宋姑娘维护罗家面子找的托词,亏罗二姑娘好意思应。”
“罗二姑娘拿东西应当不是一次两次了,就没给过钱。不说罗宋两家现在已经退亲,就是亲事仍在也没有这般处事的。”
“若是因救命之恩,宋家早就给了丰厚谢礼,罗家还这般......是不是有点过了?”
宋知鸢垂眸。
人性就是如此。
她若无表示,会被抨击不知感恩;可罗家要得太多,态度理所应当,就成了挟恩图报。
她就是要以此为支点,撬掉救命之恩这顶帽子。
一个蓝衣青年叹着气,神神秘秘道:“这救命之恩......其实......有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欲语还休,更勾起人的探知欲。
众人齐齐哄抬:“快说快说,这救命之恩怎么了?”
蓝衣青年拗不过,这才开口:“我前阵子去了趟万佛寺。
“那会儿有关宋姑娘被罗侯爷所救的流言不是很大吗?我就好奇问了寺里的人。
“寺里知情的告诉我,听闻动静他们就赶了过去。
“刚好瞧见罗侯爷游到宋姑娘身边。宋姑娘的婢女也在水中,距离宋姑娘约莫一丈之距。
“主持说她那婢女是个善水的,之前还入水抓了两条银鱼上来呢。
“因临时去给宋姑娘取披风,回来时罗侯爷已经先一步跳下去,她这才慢了些许。若不然......哎。”
又是一声叹息。
众人恍然:“这么说来,宋姑娘未必需要罗侯爷救。一丈之距而已,没有罗侯爷,婢女也能将宋姑娘救上来吧。”
旁边,当事婢女画屏气得哼了哼鼻子,怒气甚大。
宋知鸢轻轻拍打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蓝衣青年又道:“人命关天,事态紧急,罗侯爷入水时也算不到这些,哪能顾虑周全。”
另一青衣女郎轻嗤:“救人是事态紧急,那后来的流言呢?你们不觉得那会儿流言起得太快太猛了些吗?
“宋姑娘穿着薄袄,衣服并不轻薄。事急从权,情有可原。
“我大夏民风开放,百姓知理明义,并不似前朝那般迂腐,不辨是非。又不是私相授受,何至于闹成那个样子!
“而且......”
青衣女郎话锋一转:“宋姑娘那日曾说,宋家同意亲事并非因流言,而是因侯府诚意。
“可见宋姑娘并不因流言自苦,也不需要侯府以求娶为由‘拯救’自己。
“可侯府从始至终一副为了宋姑娘做出巨大牺牲的架势,甚至为此摒弃表妹,致使李太太病重。”
语毕,全场静默片刻,瞬间骚乱起来。
这事情不对,有古怪!
宋知鸢看向胡伯,胡伯点头。
宋知鸢便知,那一唱一和的男女是自己人了,倒是配合得不错。
“侯府莫不是故意的吧?可他们图什么?”
“宋家自宋太傅去后就渐渐没落。宋大人才干平平,蒙父祖之恩,提到四品,却只是个闲差,并非要职。”
“你们忘了宋姑娘生母遗留的嫁妆私产?若娶了宋姑娘,这些便都是侯府的。”
“还有宋姑娘的舅舅。小伯爷出手阔绰又疼爱宋姑娘,侯府还愁没有源源不断的钱财?”
“可罗家好歹是个侯爵,祖上是跟太祖打天下的。罗大姑娘最近刚被册封婕妤。就为这点银钱设局?”
众人狐疑,信的,不信的,差不多对半分。
就在此时,对面厢房传来男子声音:“不然。平曲侯祖上确实曾与太祖征战天下,但出身草莽,家世底蕴不足。
“幸得这一代军功积累,攒了不少家底。
“可惜二三代皆庸碌,只知吃喝玩乐,纨绔风流,闹出许多荒唐事。侯府产业几乎被他们耗去七八成。
“第四代,也就是上一代平曲侯略好一些,没那么荒唐,但才能不足,不善经营。
“侯府传到罗向恒这辈,可说是只剩空壳了,也就不知根底的外人瞧着光鲜。
“至于罗婕妤......”
他轻轻一笑,“宫中立足不易,恐怕需要侯府资助银钱的地方更多。”
短短几句话,嗓音清越,如玉石鸣,好似春风拂面,却又带着几分磁性,不自觉吸引着众人目光。
宋知鸢一愣,心中微动,转头眼神询问胡伯,胡伯摇头:“不是我们安排的。”
若不是他们安排,那是谁,竟知道的如此清楚。
宋知鸢大感讶异,她稍微挪了挪身子,想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可对面厢房纱窗紧闭,瞧不见面容,唯有窗纸上映照出的那一抹剪影。
便是如此却仍可见坐姿端正,举手投足间隐隐透着优雅贵气。
宋知鸢敛眉:这般气度,又知道侯府诸多内幕,此人身份恐怕不简单。
就在她疑惑之际,忽然对面窗户微开。
她直直对上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明亮如星、清澈若水、深邃似潭。
好漂亮的眼睛!
宋知鸢愣了片刻,回过神来,窗户再度关上了。
下方人声越发嘈杂,不知是谁高呼一嗓子。
“我想起来了。当初是不是还传出一个消息,宋姑娘被救起时,曾说她是被人从背后推入水的?”
蓝衣青年点头:“寺院的人提及宋姑娘确实说过这话。因寻不到凭证,宋家也不好大意宣扬。”
“啊!不......不会也是侯府吧!”
“你是说侯府做局,设计落水,设计求娶?侯府......侯府好生卑鄙!”
轰。
这一句宛如晴天惊雷,又如巨石投水,茶楼立时沸腾起来!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宋知鸢双手紧握。
借婢女之口说出自家对罗家的恩义,又将她“绑架”起来。
李家是罗家的施恩方,她却是罗家的受恩方。
就这么点要求,她怎能不应!
上辈子他们就是这么逼她的,甚至恐筹码不够,还让她背上一条“人命”。
宋知鸢眼中利光闪过,张大嘴巴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要如何救你家小姐?”
“奴婢......奴婢......”
婢女嗫嚅着,具体如何,她的身份是不便开口的。
李婉晴拉住她:“别磕了,不要为难宋姑娘。”
刚从生死关头走一遭,她此刻面色惨白,身形摇晃,仿佛风一吹就会倒,让人瞧了无比怜惜。
罗向恒哪能不心疼,抬手便对宋知鸢行大礼:“宋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婉晴去死。事已至此,我必须对她负责,望你允婉晴进门。”
王氏将手中信件揉成一团,张了张嘴,最终没有阻止。
宋知鸢却摇头:“万万不可。”
语气坚定,言辞干脆。
众人皆惊,不曾料到她居然拒绝,开始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婢女更是气愤:“若不是你,我家太太何至于命悬一线,我家小姐又何至于没有活路。
“你......你居然还不许我家小姐进门!”
宋知鸢仍旧摇头:“敢问,李姑娘进门是妻还是妾?”
婢女哑然。
罗向恒嗫嚅着,一时也没了主意。
反倒是宋知鸢大方直言:“罗李两家关系亲密,哪有让表妹为妾的道理。
“如此,侯爷让老夫人往后还怎么与李家太太姐妹相处?”
大周朝妾室地位低下,妾室娘家是不能称亲戚的。
“已故李老爷还是侯爷的老师,更曾帮助侯爷袭爵。既是恩师,又为恩人。以他女儿为妾,岂非不仁不义?”
罗向恒被怼得哑口无言,却也更为疑惑:“可是如果婉晴不为妾,莫非你愿意......”
让她为妾,做梦!
宋知鸢心中冷哼,直接打断他:“侯爷,你我是正经立过婚书,且在衙门过档的。
“婚书上写的是妻,万没有贬妻为妾的道理。
“我朝律例,贬妻为妾者,罢黜所有官职与功名,徒三年。”
罗向恒脸色一白,将未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宋知鸢微微偏头,神情苦涩,“更何况,当日侯府上门提亲,是以妻求娶。若早知是妾,宋家怎会答应!”
宋家的咬音特意重了两分。
众人恍然。
宋家乃书香大族,清贵自持。祖上进士及第者众,更曾出过帝师。
已故宋老太爷还是两朝元老,先帝时便深得圣心,陛下登基仍旧圣宠不衰,令其为太子太傅。
他的嫡长孙女,如何能与人为妾!
人群中不知谁高声一喊:“不如平妻吧。”
罗向恒如醍醐灌顶:“对,平妻。宋姑娘,你跟婉晴都是妻,谁都不用做妾。”
众人点头,都觉得这办法不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
李婉晴心下微松。
不料宋知鸢再度回绝:“不可!”
她看向人群:“这位郎君一片好心,想出个两全的主意。但请恕知鸢直言,郎君恐怕不太了解我朝的妻妾制度。”
宋知鸢抬头挺胸,声音铿锵有力:“前朝却有平妻,但最初只存于部分商户,律法上与良妾等同。
“王朝末年,天下纷乱,礼制崩坏,纳平妻者增多。
“这才逐渐演变成不论大小,名分称呼也都一样,却是一直被人抨击背俗违礼的。
“至得如今,我朝律例中并无平妻二字。”
没有可以娶平妻的规定,也没有不能娶的规定,算是两可之间,若一定要娶也是行的。
但只要没有律例写明,宋知鸢就能当它不存在。
做妾不可取,平妻就行吗?
前世她未能及时反应,王氏将李婉晴抬入侯府救治,婚仪继续。
次日,李婉晴“病危”,事情才闹起来。
可是洞房已成,她哭着要收拾东西回家。侯府自然不肯。
偏偏那么巧李太太从寺院被接回来,双方拉扯间,不知谁撞倒了抬人的藤椅。
李太太摔落在地,病情加重,没多久一命呜呼。
她本就受罗家“救命大恩”,瞬间又成了“凶手”。
流言席卷,诟病谩骂不绝,生父继母恨不得将她献祭以全名声,哪里会为她做主。
她再也无资格提和离,被困在侯府,活在“赎罪补偿”当中,被当做吸血包、大冤种。
明为“平妻”,实则连妾都不如。
宋知鸢眼眶湿润,她扫了圈乌泱泱看热闹的人群,双手握拳给自己打气。
恩与义是面好旗帜,别人能举,她也能举。
这辈子,她不但要退婚,还要退得清清白白,声誉无损,叫侯府与生父继母都哑口无言。
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呢。
她满面关切,上前握住李婉晴的手:“与侯爷定亲后,我曾了解过侯府亲眷,以便预备见面礼。
“别的不知,却知你父亲是庆和元年二甲传胪,官至翰林。书香之家,想来李姑娘也是幼承庭训的。
“祖父曾言,平妻当废,不规矩无以成方圆。妻妾不明,乃乱家之始。
“这个道理我明白,李姑娘又怎会不懂?因此这个提议想必李姑娘也是不会应的。对吧?”
李婉晴:......
话到这个份上,要她怎么答!
婢女急得哭出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家小姐便只有死路一条吗?”
李婉晴双唇紧抿,悲戚落泪:“或许这就是我的命。我不怪谁,只怪造化弄人。我一个人去了,总好过大家都进退不得。
“我也可证明清白,得个刚烈之名,不牵连族中姐妹,李家族老们也不会再有置喙,母亲就不必再受指责与诘问。”
说罢,直接取下金钗朝脖颈刺去。
临街某别院二层阁楼。
这里地势居高,视野开阔,身着蟒纹锦袍的男子倚窗坐在轮椅上,将面前闹剧尽收眼底。
他近年身体不好,长期养病,今日难得起意出宫散心,还备了份贺礼。
本想等大婚时让小柱子送过去,为新嫁娘做个脸面,也不枉宋太傅教导一场。
谁知竟看了出“好戏”。
他怔怔望向宋知鸢方才站立之处,耳边回荡着她的激昂之言。
女子略显纤弱的身躯并不高大,却如雪松般坚韧笔挺。
恍惚间他好似又看到了记忆中那个如山峰般巍峨的伟岸身影。
小柱子不由感慨:“宋姑娘气度不凡。”
男子点头,咳嗽了两声:“本以为太傅故去,宋家风骨恐难再现。没想到......”
他感慨着,嘴角浮现浅浅笑意:“宋姑娘比她爹强,太傅后继有人矣。不过......”
神色转瞬又沉下来,目光在侯府几人间逡巡,冷冷道:“查查罗家。”
小柱子躬身:“是。”
******
不远处另一间酒楼。
一个女子双目瞪圆,神色惊骇,连呼吸都快了两拍。
她死死握着拳头,咬紧牙关。
丫头更是目瞪口呆:“大小姐好生厉害,她竟......竟敢直接退婚?”
女子眸光闪了闪,退婚?
不。这门亲事是她为宋知鸢精挑细选,用心设计,怎么能让对方轻易退婚!
女子转身:“走,回家!这么大的事要快些告诉父亲才行。”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哪是宋知鸢说退婚就退婚,她必须阻止,尽最大努力去阻止!
******
马车往前行驶,离得远了,画屏终于松了口气,开始骂骂咧咧。
“什么臭男人!亏得小姐聪明,应对及时,辩驳得体。
“不然就他们刚才那副情意绵绵的模样,真要被裹挟着答应他们,入了侯府,还不知生出多少幺蛾子呢。”
宋知鸢轻啧,小丫头年纪不大,看得挺准。
上辈子可不就是如此,幺蛾子何止多,简直日日都是幺蛾场。
画屏偷偷掀起窗帘一角往外看:“小姐,好多人,一直跟着我们。”
宋知鸢淡定自若,眼中甚至有几分笑意:“看热闹的罢了,想看我能不能顺利回家呢。随他们去。”
人多才好啊。声势越大,瞩目越强,传播越广。
正中她的下怀。
画屏却顿住了:“能不能顺利回家?”
宋知鸢神色闪烁:“我自作主张退婚,你觉得父亲母亲会同意吗?”
“为什么不同意?这又不是小姐的错,分明是侯府有心算计。老爷太太疼爱小姐,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小姐被欺负!”
宋知鸢嘴角苦笑。疼她?上辈子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结果呢?
她以为的父疼母爱皆是表象,是祖父威慑、舅舅利诱下的表象。
祖父已死,舅舅出京不到一年,他们就开始暗地里算计。
等舅舅长久不见归来,音讯全无,生死不知,他们的真面目更是暴露无遗。
宋知鸢深吸口气,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她很清楚自己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但她已经有了对策,心中并不慌乱。
******
宋府。
宋知雪哭着跪求宋钰文与刘氏:“女儿本是舍不得长姐,想去送送她,哪知......
“求父亲母亲将长姐接回来吧。哪怕侯府大姑娘是宫中婕妤,陛下新宠,他们也不能这么折辱人。
“什么皇妃姻亲,若要用长姐去换,那么不要也罢。
“全是心机之辈,不过是见祖父已逝,欺负我宋家不如从前罢了。”
短短几句话,看似为宋知鸢抱不平,实则轻松点出关窍。
宋家不如从前,皇妃姻亲。
这两句正中宋钰文痛点。刘氏更是脸色黑沉。
宋知雪觑了他们一眼,继续道:“寻常女子退婚,恐会受人诟病,影响家声风评及姐妹亲事。
“但女儿瞧着长姐今日应对极好,赞誉颇多,应当无碍的。因而恳请父亲母亲将长姐接回来吧。”
刘氏好似受到点拨,严厉呵斥:“你懂什么,这么大的事哪能凭猜想,你说无碍就无碍?”
她看向宋钰文:“老爷,事关重大,咱们需为家族大局考虑。宋家何时出过退婚的姑娘。老爷!”
宋钰文涨红着脸:“平曲侯......平曲侯府欺人太甚!”
他气得浑身发抖,突然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来人,快扶老爷回房间。”
刘氏微微顿了下,瞬间福灵心至,迅速做出应对。
她一边安置宋钰文,一边训斥宋知雪:“这里没你的事,滚一边去,闭上你的嘴!”
接着紧急唤了心腹管事孟婆子过来耳语吩咐。
宋知雪被呵斥,瑟缩着退至角落,降低存在感,内心轻嗤。
不愧是她虚伪的父亲,只需晕过去,府中自然是刘氏做主。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可片叶不沾身。
她侧目看着孟婆子离去的身影,握紧双拳。
孟婆子,如今就看你的战斗力了,你可别太没用啊!
******
马车来到永安巷。
宋府是早年先帝亲赐宅邸,白墙青瓦,门头一块洒金牌匾,上书四个大字“积学储宝”,乃先帝御笔。
此刻宋府大门紧闭,唯有门前两座石狮子威武庄严。
画屏扶着宋知鸢下马车,上前敲门。
咚咚咚,无人应答。砰砰砰,敲逐渐变成砸,仍旧无人应答。
画屏蹙眉。
这么大的敲门声,门房都是死的吗!
忽然想到宋知鸢在马车上说的话,她脸色微变。
砰砰砰......
敲得更厉害了,一声高过一声。
“快开门,大小姐回府了!”
好一会儿,门内终于传来动静。
吱呀——
沉重的大门开启一条缝,骂骂咧咧响起:“吵什么吵!
“呦,是画屏啊,你不是跟着大小姐陪嫁去侯府了吗,怎么回来了?”
一个人影钻出来。孟婆子,刘氏的得力心腹。
宋知鸢双眼微眯。
出面的人竟然是她。很好,可以顺势断刘氏一臂。
翌日。
一大早,罗向恒便送了嫁妆过来。
宋钰文刘氏做主,除一些大件外,其余轻巧之物,似首饰摆件、压箱底的银票和几家店铺契书都给了宋知鸢。
宋知鸢在一旁指挥,领着婢女仆从们清点入库,登记造册。
画屏一边忙一边小声蛐蛐:“听说罗侯爷今儿送嫁妆,一路让下人抬着,长龙队伍,浩浩荡荡,就差没敲锣打鼓了,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
宋知鸢倒是能理解。
既然要送还,自然要还的人尽皆知,声势越大越好,不然这场戏不是白做了吗?
“侯府还送了请帖,三日后迎娶李姑娘。时间赶了些,但李太太情况特殊,大家也明白。只是......”
画屏犹豫着,觑了眼宋知鸢,十分不解。
“小姐,我们在玉壶春做局引导舆论,将侯府的恶臭心思翻出来就行了,何故牵扯出李家,平白帮李姑娘造势。
“那李姑娘当日又是投河又是刺颈的,明明是想算计入府,威逼小姐。小姐作甚要帮她。”
宋知鸢笑着摇头:“我哪里是帮她,我是不想罗家如意。
“罗家想拖着不做选择,以求日后回转,我偏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若叫他离了李婉晴,他是不是还做着来纠缠我的美梦,或是去算计别家好姑娘?凭他也配!
“他们既然郎情妾意,一个想嫁,一个愿娶,就该锁死,莫祸害别人!”
还有一点,宋知鸢没说。
这俩不在一起,后续她哪有乐子看。
快了,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耐心等上两个月,侯府自会迎来大乐子。
上辈子那事可是用她的嫁妆抹平的。
这辈子看他们怎么办。
宋知鸢微微挑眉,吩咐画屏继续清点,宋知雪就来了,亲亲热热挽住她的手臂:“长姐。”
宋知鸢顿了下,到底没直接拂开她:“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事?”
“并无要事。只是想来瞧瞧长姐忙完没有。”
宋知雪嘴上这么说,眼珠子却落在一盒首饰上,状似不经意拿起一个玛瑙镯子夸赞。
“好生漂亮,银饰打底,宝石镶嵌,做工精致,颜色搭配得也巧妙亮眼。”
宋知鸢神色淡淡:“母亲留下的东西,少有不精致的。”
宋知雪一愣。
以往她这般说,宋知鸢会顺势送给她。
宋知鸢手中好东西多,完全不在乎这三瓜两枣,今日却没提。
宋知雪捏着手镯,本来还预备推辞两句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宋知鸢恍若未觉,吩咐画屏:“这个盒子放我私库靠外的地方,方便我日后取用。”
画屏应着,上前来拿。
宋知雪只能尴尬地将镯子放下,眼巴巴看着画屏将东西收走。
宋知鸢又道:“妹妹,我这正乱着呢。你瞧瞧这些东西,不及早收拾好,我院里只怕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这话一出,宋知雪哪还能磨磨叽叽,不得不直入正题。
“今日请安时听父亲母亲说,十日后便是端华长公主的花宴,想问问长姐,是否要做新衣裳。”
宋知鸢摇头,拒绝得很干脆:“不了。我衣裳挺多的。”
宋知雪的表情再度凝滞了一瞬,垂下眸来:“可是......这毕竟是长公主的花宴......”
“衣着得体便好。花宴年年有,长公主又没说非得穿新衣。
“往年赴宴着旧衣的也不少。而且我刚退了婚,就算去也只是凑个热闹,不必打扮得太光鲜。”
宋知雪哑然。这话说得在理。宋知鸢现今的处境暂时是不宜太张扬。可她呢?
她不是啊!凭什么她要跟宋知鸢一样?
可如果宋知鸢不裁制新衣,她怎么跟着占便宜?
宋知鸢挑眉:“妹妹可是想穿新衣裳了?”
宋知雪如何不想,却不能直白承认,不好意思的低头,等着宋知鸢意会。
但宋知鸢偏偏不意会,反倒松了口气:“妹妹没有便好。
“我还担心呢,妹妹往日里的新衣多是用锦绣坊的布料。可现在锦绣坊......”
她欲言又止,不动声色抽出臂膀,将宋知雪按住坐下,继续道。
“前两日罗向容闹了一通,你虽不在场,应当也听说了。
“伯府旗下店铺诸多账面对不上,舅舅早前来信便有提起此事,勒令付叔整改。
“如今正进行着呢。往后如我们这般随意取用的,都要杜绝,恐又乱了账。
“妹妹不知,伯府产业多,规矩不严苛点,舅舅不好管。”
宋知雪暗自绞着手帕,心头梗塞,却无法反驳,只能尴尬应和:“是。长姐,我......”
话还没开口,宋知鸢已经起身继续指挥:“这个放这里。这个先等等。
“哎呀,这些需先登记造册的,莫弄混了。还有那个,挪这个箱子里。”
忙忙碌碌,半分不得闲。
宋知雪好几次想开口,都没能成功插上嘴,无奈只能告辞。
出了葳蕤院的门,脸色彻底垮下来,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揉烂了。
她是庶女,生母家中穷困,给不了助力,所有钱财来源都需靠月银。
可那点钱够干什么。
往日里有宋知鸢明里暗里的贴补,还有伯府各大店铺能“白拿”,她自然无所谓。
但现在......
宋知雪回头看了眼繁忙的宋知鸢。
对方今日为什么这般不上道?
是她露了什么痕迹,还是发生了别的事,或者她敏感了,对方只是太忙,顾不上而已?
宋知雪深吸口气,不管怎么样,往后日子必定要更艰难。
这也就罢了,眼下迫在眉睫的花宴怎么办?
书中,男女主就是在这次花宴相识的。
宋知鸢一身特制浮光锦,娇俏地在落花下扑蝶,活泼生动,笑容明媚,撞入太子眼里。
她原本想着,浮光锦没法弄到手,可只需宋知鸢也没有就行。
选个旁的布匹,配上自己的一些设计也不会差太多。
怎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行,机会难得,不能错过。
宋知雪一咬牙,吩咐冬青:“走,去找父亲。”
葳蕤院。
画屏满面疑惑:“小姐,你以往对二小姐那般好,怎么今日......她是有什么不妥吗?”
宋知鸢轻笑。不愧是她的好丫头,上辈子宁死也要护着她的人。
哪怕这辈子她有所变化,对方也只会怀疑别人的问题,不会怀疑她。
宋知鸢点了点她的额头:“咱们这位二小姐可没有我们从前想的那么简单。
“你且等着看吧。哪怕没有我,她也能达成目的,你信不信?”
画屏摇头,神色一片迷茫,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电光火石之际,宋知鸢敏锐出手。
金钗划破皮肤,在李婉晴脖颈留下刺目血痕。
但好在抢夺及时,未造成大祸。
将金钗扔掉,宋知鸢叹道:“李姑娘,你气性怎么这般大。这投河刺颈的事,往后可别干了。
“我话还未说完呢,你怎知没有其他办法?”
李婉晴摇头:“为妾不行,平妻不可,如今已成死局,还能有什么办法!”
“非也。看似无解,实则有解。”
宋知鸢笑起来,那笑容莫名让李婉晴与王氏罗向恒都有些心慌不安。
果然,下一瞬她便道:“侯爷,若没有我,你应该早已娶李姑娘进门。
“既然一切因我而起,不如也由我结束。知鸢在此恳请与侯爷解除婚约!”
一句话,石破天惊。满场寂静,惊讶不已。
李婉晴瞪大眼睛,王氏不敢置信。
罗向恒更是面色大骇,急切出声:“不可!”
“你我未曾拜堂,按照我朝礼制便是婚事未成,婚书可以取回,有何不可?”
罗向恒脸色难看:“虽未拜堂,但花轿已经临门,怎能......”
“那又如何?”宋知鸢打断他,“我们的婚事全因一场意外,本就不该存在。
“既然是错误,就要及时更正,怎能因花轿临门便将错就错,致使祸果变大,无法收场?”
罗向恒咬牙:“天下哪有花轿临门还退婚的,这让宋姑娘往后如何做人?”
古往今来确实没有花轿临门还主动退婚的,但有一二被退婚的,与此间情形不同,下场都极为凄惨。
因而这条路常人不会贸然去走。
无论王氏还是罗向恒,皆是仗着这点,料定宋知鸢只能认命,才敢肖想“两全其美”。
宋知鸢轻笑:“古来没有,那我便做第一人!”
“侯爷,你入水救我已经对我有大恩。
“我怎能让救命恩人陷入两难境地,又怎能让李姑娘因我遭受无妄之灾。
“我的名声重要,李姑娘的名声就不重要?李家太太的性命也不重要吗?
“祖父曾教我妻妾之别,更教我做人之道。他告诉我,人活于世,最重要是其心要正,要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地。
“他教我读书通达、识字明理;教我怜悯弱小、善心助人;教我胸怀坦荡、坚韧不屈......
“却唯独不曾教我可以因一己之私毁人清誉、伤害无辜;更不曾教我可以胁迫恩人,背信弃义。
“此乃恩将仇报之举。”
宋知鸢言辞坚定,目光如炬。
背信弃义,恩将仇报更像一把尖刀,直刺罗向恒心扉。
他对李家所为,岂非正应了这八个字吗?
罗向恒面色大变,身形摇晃,却仍旧咬着牙:“可你当初落水,我......”
宋知鸢及时打断他,“落水非我所愿,被侯爷所救也属一时情急。彼时天气虽已转暖,到底存了几分寒意。
“我穿的虽不如冬日厚实也有薄袄,侯爷又恪守礼节,多有君子之举。我们清清白白,坦坦荡荡,何惧流言!
“当日是父亲见侯府提亲颇有诚意,见我也到了婚嫁之龄,认为落水相救或许是月老牵线才点头应允。
“若早知......”
宋知鸢叹息一声,接着道:“罢了,这些不必再提。总归这世间女子名节虽重,为人道义更重。
“人活在世,总要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能陷侯爷于不义,更不能让李姑娘为我受累。
“祖父这辈子声名清正,如梅傲雪,到死赢来的都是满堂赞誉。
“我若这么做,岂非给他抹黑?
“武者有气节,文人有风骨。知鸢自幼受祖父教养长大,自然也想承继他老人家的遗风。
“日后九泉之下相见,也能堂堂正正站到他面前,告诉他,知鸢立身自正,无愧于心,没有辜负他的教导。”
好一番激昂之言,语调平缓却气势如虹,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一字一句,宛如击打在众人心间的战鼓洪钟,振聋发聩。
众人齐齐看向宋知鸢,惊讶中带着几分赞叹与欣赏。
“说得好!宋姑娘虽为女子,却也让我们瞧见了铮铮铁骨,不愧是宋太傅的孙女。”
“好一个坦坦荡荡,何惧流言。宋姑娘放心,我等非不明黑白之辈。若他日有不明原委者借此攻讦宋姑娘,我等愿为宋姑娘澄清!”
“侯爷,你就答应吧。宋姑娘都能有此等大义风度,你何苦纠缠。干脆点,总好过大家都煎熬。”
众人呼声渐高,侯府被架上去,哪容得了罗向恒说不呢?
他张着嘴,仿佛失声般,发不出一个字来。
宋知鸢可不想跟他继续磨叽:“我愿成全侯爷与李姑娘,也请侯爷成全我心中道义,成全我宋家风骨!”
罗向恒心头一颤。
这话一出,再不答应岂不成了逼宋知鸢舍弃道义,碾碎宋知鸢的风骨?
以大夏朝文人墨客对风骨的追求,这么做无异于被千夫所指。
宋知鸢嘴角勾笑,直接拿起喜扇塞到李婉晴手里。
“李姑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若出事,让李太太怎么办?往后别再干傻事了。多想想你母亲。
“此番叫你因我受累,是我之过,如今我将侯爷还给李姑娘了。
“李姑娘可以与侯爷尽快完婚,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李家太太。知鸢盼她吉人天相,早日康复。”
说完,宋知鸢潇洒转身,吩咐随行陪嫁之人:“回府!”
此前就悄悄让胡伯去租附近车马行的马车,如今早已等候在侧。
眼见宋知鸢上车,事情完全脱离掌控,李婉晴面色大白,偷觑着王氏与罗向恒阴沉的面色,身体摇摇欲坠。
她咬牙心一横,闭上眼晕死过去。
“李姑娘,李姑娘怎么了!”
“快,大夫呢,快让大夫瞧瞧。”
......
人群再度纷乱。
宋知鸢勾唇,露出讥笑。
驾!
胡伯当机立断,鞭子一挥,马车迅速驶离。
人们惊骇着又兴奋着,越想越深,越说越有劲。
阴谋论这种东西便是如此,一旦念头升起,就会不可遏制地迅速发散。
画屏恨恨道:“就该让大家看看侯府的真面目。可惜没有确凿证据,不能把他们的罪名定死。”
宋知鸢轻声呢喃:“这罪名倒也未必就真是他们的。”
前世侯府欺辱她、打压她、扒着她吸血、肆意挪用她的嫁妆,拿她当冤种。
后来见舅舅杳无音讯,惠裕伯府血脉断绝,还想利用她来插手伯府资产。
她忍无可忍,与他们同归于尽。
可直到死,他们还在否认,说哪怕救人求娶是借机算计,但落水绝非他们所为。
画屏愣住:“小姐什么意思,落水不是侯府还有谁?”
宋知鸢神色闪烁。当日唯有宋家与侯府在万佛寺上香。
若非侯府,便只剩万佛寺的人,以及——宋家。
胡伯也想到这种可能,脸色大变:“小姐是怀疑......”
宋知鸢目光锐利:“我怀疑当日在万佛寺的所有人。
“不要盲目认定谁是凶手,更不要盲目排除谁不是,哪怕对方看上去毫无可能。”
上辈子她就是先入为主,认定了侯府,导致一叶障目,到死都没能知晓真相。
人需成长,同样的错误,不能犯第二次。
见胡伯画屏面色凝重,陷入沉思,宋知鸢轻笑:“不急,咱们一个一个查。”
当然,老虎也要一个一个打。
******
楼下,众人议论热火朝天。
“对了,当日侯府不是说李太太病情危急,这才提议平妻,想让李姑娘跟宋姑娘前后脚进门吗。
“怎么宋姑娘退婚后,他们明明可以直接迎娶,反而没动静了?”
有人讥诮:“有甚奇怪,李太太似乎病得挺重,日子不多了。
“只需拖到李太太病逝,李姑娘需守孝三年,他们就不用娶了。三年时间,足够发生许多变化。”
更有人恍然大悟:“那他们大婚当日闹那么一出......啊,他们莫不是既要又要。
“仗着花轿临门,以为宋姑娘身负救命之恩不敢不应,借机逼她认下平妻,来个鱼与熊掌兼得!”
最后不知谁大拍桌子,一锤定音:“肯定是的。你们莫忘了,宋姑娘的嫁妆还在侯府呢。
“李太太病着,宋家不好上门取回。侯府竟然也就这样收着,存的什么心思!”
......
宋知鸢眼珠转动着,对眼前的局面十分满意。
就是不知侯府听到后,会是何等反应。她竟有些期待了呢。
她拿起画屏手中的帷帽戴上:“走吧。”
******
对面厢房。
小柱子为男子续了杯茶:“殿下可是想帮宋姑娘?不如奴才......”
“别多事。孤不过刚巧遇上,随口说两句而已。”
男子摇头打断他,嘴角扬起浅浅笑意:“民间有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她是个心中有成算的,可不需要孤相助。”
他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再次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对面客人似乎已经离去。
对方谨慎,他未能瞧见面容,但心中已有猜测,加之锦绣坊门前那出戏,一步一环,男子双眼弯起来。
好聪明的姑娘。
不知她下一步会如何做,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
平曲侯府。
王氏一巴掌打在罗向容脸上:“我怎会有你这么蠢的女儿,为了一匹浮光锦,咱们家的名声都要被你败光了!
“若不是你,外界怎么会联想到那么多事,掀起这么大风浪,连累你姐姐在宫中被人嘲笑,被陛下训斥。”
罗向容捂着火辣辣的脸,内心十分不服:“我以前去拿东西都没给钱,我以为......我没想那么多。”
她跺跺脚:“鬼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在店里等着,还有个该死的赵令仪。她分明是故意跟我作对。
“我还以为你今日进宫是请姐姐为我撑腰的,没想到是姐姐让你来骂我。”
王氏一拍桌子:“你还如此理直气壮!”
“我怎么不能理直气壮!”罗向容梗着脖子,“咱们家原先虽然败了不少家业,总还有点底子在的。
“若不是为了送姐姐入宫,若不是为了让她在宫中立足,替她铺路争宠,我们何至于掏空侯府!
“结果呢?她现在不是还算得宠吗?也没见帮帮家里。
“我被人欺负,她不想着怎么给我撑腰,还让你来骂我打我?”
啪,王氏又一个耳光打过去:“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你怎能对娘娘如此不敬!”
罗向容哭得不能自已:“你们全都怪我。可我明明只拿了点东西,其他什么都没干。全是你们干的。
“我早说了,你跟哥哥就算心疼表姐,也尽量忍着些,等宋知鸢进门生下孩子,再不济也要等洞了房再说。
“是你们犹犹豫豫,总觉得委屈了表姐。
“要不是你们护着表姐,妄想两全其美,宋知鸢早就顺利嫁进来了。
“锦绣坊的东西我可以随便拿不说,光她的嫁妆就足够我们富贵好一阵子。
“明明全是你们的错,凭什么都来怪我!”
罗向容不平不愤,狠狠跺脚,转身跑出去。
王氏气得倒仰,幸而罗向恒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
罗向容脾气不好,可有些话没说错。
好好的计划,功亏一篑,还惹来一身骚,她也悔啊!
王氏咬碎银牙,恶狠狠道:“你尽快把嫁妆给宋家还回去,还有向容此前白拿的东西,价值几何,也需平了账。”
罗向恒蹙着眉,很是肉疼。
若侯府鼎盛,这点钱他们不必太在意。
可现今侯府空虚,到手的鸭子飞了,还得添上一笔,如何不心痛。
王氏轻叹:“事情闹成这样,你跟宋知鸢不可能了,我们不能落人口实,连累娘娘,不如干脆点。”
罗向恒也明白这个道理,应下来,又问:“没了宋知鸢,我们要换回范家女吗?”
他们原先的目标并不是宋知鸢,宋知鸢是后来进入备选,却最终成为最佳选择的那个。
“不。娘娘的意思是,现在与别家说亲也不行,唯有娶了婉晴才能挽回颓势,以证清白。”
罗向恒愣住。
王氏侧目:“你不愿意?”
“不是,我愿意的。”罗向恒对李婉晴的感情是真,如何会不愿意,只是......
他觑了眼王氏面色:“府中怎么办?”
“还能撑一阵子,后续再说吧。”
王氏眸光闪了闪,眼底浮现杀意。
正妻若去世,自然可以再求续弦。
她也疼爱婉晴,可与侯府利益相比,总要做出取舍。
向容说得对,之前就是她们犹犹豫豫,说慈不够慈,说狠不够狠,才闹到这般局面。她不能再重蹈覆辙。
但不能是现在。
如今侯府是流言中心,万众瞩目,不宜妄动,总要先成亲把面子遮过去,将事情压下来,等风波散去。
宋知鸢忽然又站起来,转身就走。
孟婆子更惊了,下意识拦住:“大小姐去哪?”
“自是去京兆府衙门。”
孟婆子既惊慌又狐疑:“去衙门作甚?”
宋知鸢勾唇:“我方才忘了,衙门也有母亲嫁妆单子的备份。
“而且我无品级无诰命,是没有面见皇家资格的,若想捐献资产求入慈云观,还需请衙门转达。”
孟婆子:......!!!
苍天啊,大小姐怎么会这么猛!
她觉得天都要塌了。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门扉大开。
刘氏气呼呼冲出来,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好你个老货,凭你也敢请大小姐走!”
紧接着又是一脚:“我让你来问问大小姐刚出嫁怎么就回府了,你倒好,直接不许大小姐进门!”
宋知鸢撇嘴,终于舍得露面了,果然打蛇还需打七寸。
她上前,委屈巴巴行礼:“母亲。”
刚开口,刘氏便一脸心疼地抱住她:“我的儿,你可受大委屈了。
“你不知道,听闻有人来报你出嫁就回府,你爹立时就晕了。”
晕了?
宋知鸢眨眼,嘴角抽了抽,配合着露出焦急之色:“父亲可有碍?”
“大夫瞧过,说是气血上涌,急火攻心,并无大碍,醒来就好。可是......”
刘氏以帕擦泪,继续道:“你说谁家听了回头轿不吓人的。老爷这一倒,我哪还顾得上其他。
“只能先救老爷,让奴才来同你问清楚。
“若是有什么误会,可不能轻易进门坐实回头轿,否则岂非害了你,也害了宋家。
“谁知这老货怎么理解的,竟然......”
刘氏咬牙,恶狠狠瞪向孟婆子,握紧宋知鸢的手:“走,跟母亲回家。”
宋知鸢岿然不动,只红着眼问:“原来竟是孟妈妈会错意。”
“当然。”刘氏斩钉截铁,“鸢姐儿,你莫听她的。她一个奴才知道什么,见识短,眼界窄。
“你是为道义退婚,就算传出去,别人也只会赞我宋家风骨,夸我宋家姑娘好教养。如何就进不得门?
“你千万不可因她几句话就生了自责自愧之心。慈云观再好,又怎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去的。
“你才十六岁,难道真让你青灯古佛一辈子吗?”
刘氏捂着心口:“鸢姐儿,你这是想剜了我跟你父亲的心啊。”
宋知鸢也盈盈哭起来:“母亲,是我的错。我见出面的人是孟妈妈,孟妈妈又是你身边第一人,我......
“我想着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自作主张,便以为是你和父亲的命令。”
此话一出,刘氏脸色微变,“身边第一人”五个字更让她无法轻易下台。
她偷偷瞧了眼人群,一狠心再次将孟婆子踹出去。
“从前见她是个好的,办事也利索得体,怎料她今日把事情弄成这样。
“你放心,回头我就罚她,替你出了这口气。”
只是罚她?
宋知鸢哪里肯,幽幽瞧了孟婆子一眼:“从前只听别家有奴大欺主的。不料我们家也有。”
奴大欺主?
这罪名对比刘氏轻巧的办事不力可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画屏也机灵,立时上前啐孟妈妈一口:“亏你还是太太身边得力管事呢。白费了太太以往对你的信任。
“我看你就是仗着跟太太多年的情分,念着太太心慈不忍发作你,才敢这般嚣张。
“今日是揪着老爷太太一句话大做文章、为难主子。明日还不知怎么样呢!”
“画屏!”宋知鸢出声呵斥住她,“到底是母亲身边的人,不可造次。”
一次又一次强调“身边人”,人群再度喧嚷。
“慈不掌家,奴大欺主留不得。”
“还以为是宋家闭门,怎知竟是奴才自作主张。这种刁奴就该办了。”
“打死了事,仁善点,发卖了都是轻的。”
......
字字句句传来,孟婆子浑身泛冷,哆嗦不停。
她下意识抬头看宋知鸢,但见她双目锃亮,似笑非笑,好似活阎王。
扑通,孟婆子跪下来,拼命磕头:“大小姐饶命。
“大小姐,老奴错了。老奴再也不敢了,请再给老奴一次机会。”
宋知鸢垂眸拉了拉刘氏:“母亲,不如算了吧。
“毕竟是跟了你二十几年的人,我只不过受点委屈,也没怎么样。”
刘氏脸色又青又白,若她是生母还罢了,偏偏她是继母。
宋知鸢越这么说,她越不能轻拿轻放。
刘氏心一横咬牙道:“来人,把她押下去,明日就送走发卖。”
发卖!
孟婆子惊骇不已,以头抢地:“夫人饶命,老奴错了!”
说着跪行上前想拉刘氏的裙角,刘氏一脚踹出去:“都是死的吗,还不赶紧押下去!”
冷冷眼神扫过,孟婆子浑身打了个哆嗦,被强行拉下去,唯余凄厉叫喊越飘越远。
刘氏松了口气,这才又来安抚宋知鸢:“不论跟我多少年都是奴才,我与你父亲都舍不得你委屈,凭她也配。
“好了,这里风大,家中你父亲还等着呢,咱们进府吧。”
刘氏虽是继母,也占着母字。
收拾一个奴才还行,与刘氏直接对上,于己是不利的。
这点宋知鸢很清楚,所以目的达到,她见好就收,乖乖进门。
先去正院见过宋钰文。
事情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他也终于恰到好处的醒过来,抱着宋知鸢又是一通心疼安抚。
等戏做足了,宋知鸢这才脱身回到自己的葳蕤院。
她前脚刚走,后脚刘氏屋里就传来暴怒嘶吼。
“果真不是省油的灯!”
刘氏低声咒骂着,咬牙切齿。
春兰小心翼翼上前询问:“太太,当真要把孟妈妈卖了吗?”
刘氏瞪她一眼:“众目睽睽之下,我话都说出去了,不卖,让别人知道怎么看我?”
春兰缩了缩脖子不敢回答。
半晌,刘氏冷静下来,语气也缓和了些:“先送走,送远点!”
这便是只打发掉了。虽然失了主子宠,丢了差事,风光不再,却也比不知卖到哪个腌臜地方要强。
春兰稍稍松了口气,刚要退出去,刘氏又叫住她:“二小姐那边敲打过了吗?”
“敲打过了。太太放心,二小姐最是乖顺,不会乱说话。”
刘氏轻嗯了一声。
宋知雪一个小小庶女,她自认还拿捏的住,就算对方不乖,她也有的是办法对付。
只要宋知雪不胡乱开口,她跟宋知鸢的说辞就能完美圆过去。
因此虽然目的没达到,局面倒也不算差。
可是打发孟婆子,是实实在在断她一臂。
尤其是在那么多人面前逼她发作自己的心腹,折了她的面子,也损了她的威望。
刘氏越想越心堵,眼中利光闪过,
啪,又一个茶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惠裕伯府名下有家锦绣坊,坐落于京城最繁华的长宁街,往日里都是付文清主理。
宋知鸢过来的时候,罗向容正气急败坏怒骂:“这匹浮光锦,我两月前就与宋知鸢说好的,凭什么不让我拿走!”
付文清陪着笑脸:“不是不让姑娘拿走,姑娘只需给了钱,自可拿去。”
“你什么意思!
以往我拿东西可没要过钱。
是你主子自己说的,侯府取用,花费都可免除。
怎么,你不认账?”
刚巧宋知鸢进门,罗向容直接将她拉过来:“宋知鸢,你自己说这话是不是你应的!”
宋知鸢张着嘴,似是有些难以开口,楼上等着的贵客已经不耐烦移步下来,语气中带着讥嘲。
“真是好笑。
我头回见有人白拿东西这么理直气壮的。
“宋知鸢从前是你哥哥未过门的妻子,念着身份对你们家帮扶通融几分,是她良善大度。
“如今她跟你哥哥都退婚了,凭什么再让你白拿?”
罗向容哑然,下意识瞪向来人,欲要骂出口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无他,那人是赵大将军之女赵令仪,脾气直爽,家世强硬,惹不起。
赵令仪轻嗤一声,催促道:“赶紧的,你要是不要。
你不要我们还排着队呢!”
她往身后一指,楼上女客纷纷附和。
宋知鸢歪头看着已经坐满整个二楼休息堂的人,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嘴角。
浮光锦以在日光照射下光彩动摇闻名天下,此乃南越至宝。
除每年献上一些作为贡品供皇室所用外,民间有价无市。
但她舅舅喜好云游,走南闯北时结识了南越高层,打通两边贸易关系,每年也能得一两匹。
不枉她先前让付叔叔悄悄将消息透出去。
罗向容没料到店里居然这么多人,脸色精彩纷呈。
见她不说话,贵女们蹙起眉来:“你到底买不买。
好歹是个侯府,难道这点钱也拿不出来?
“过阵子就是端华长公主的花宴,我们都还等着这个做衣服呢。”
越没什么越在意什么。
罗向容哪能听别人说她拿不出钱,脸色瞬间青了。
尤其还提到长公主花宴,她要浮光锦不也是为了花宴上一鸣惊人吗?
罗向容狠狠瞪了说话的女郎一眼,咬牙:“我买!
谁说我侯府买不起。
“不就是浮光锦吗,我们能差这点钱!”
她一把从付文清手中抢过浮光锦:“我先拿回去,你记侯府账上,稍后我让府里送钱过来。”
赵令仪嗤笑:“锦绣坊从不赊账,尤其还是浮光锦。
你是京里长大的,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个规矩。
“若不是有规矩在,你以为大家凭什么等你先决定?
概因付掌柜说你先定的,需先问过你。
“罗向容,你要是不想守规矩,那我们也没必要守了。”
其他贵女也笑起来:“既然买得起,直接给现银就好了。
记什么账。”
罗向容面色阴沉,进退两难。
偏偏身边婢女还很不识趣,扯着她的衣角耳语:“小姐,咱们回去吧。
“浮光锦一匹值千金,太贵了,如今侯府......”还没说完,罗向容锐利眼神扫过去,婢女吓得闭了嘴,不敢再言。
罗向容抱紧浮光锦,怎么都舍不得撒手。
她连衣服款式都想好了,不买怎么行。
而且就这么调头离去,她面子往哪搁!
赵令仪猛翻白眼:“行了,放下吧。
买不起我们买。”
“不行,浮光锦我等了这么久,我今日一定要拿到。”
罗向容梗着脖子对峙,只说狠话,钱是半点不提。
气氛僵持,宋知鸢瞅着局势差不多了,挺身站出来:“锦绣坊开门做生意,来者皆贵客。
“大家莫要吵闹伤了和气。
“舅舅生性不羁,至今不曾娶妻,膝下无子嗣。
因而惠裕伯府如今只他一个主子。
“他不在时,便唯有我这个外甥女稍稍帮他看一看产业。
“不知诸位今日可否容我充当个小东家说几句话?”
众人点头:“你说。”
宋知鸢看向罗向容:“当日罗宋两家定亲,舅舅听闻后来信吩咐,既是亲戚,就不必吝啬。
“侯府若有所需,只要他店里有的,取用一些也无妨。
都是自家人,不用谈钱。
“可如今却不太合适。”
她轻叹一声:“一匹浮光锦而已,侯府自是买得起。
“罗姑娘不过是一时忘记两家亲事已退,身上没带够银票罢了。
是不是?”
现成的借口,罗向容哪会不应,连连点头:“就是,我不过是身上没带这么多银子。”
宋知鸢轻笑:“罗家于我有恩。
哪怕婚约不在,恩情还在。
救命之恩,千金难抵。
“锦绣坊若是我的,直接赠予罗姑娘又何妨。
可这毕竟是伯府产业。
“舅舅虽疼我,我却不能仗着舅舅的疼爱,肆意拿他的东西去还我的恩情。
“到底我姓宋而不姓朱。
“这样吧。
付叔,罗姑娘身上银子不够,这匹浮光锦的钱我替她出。”
宋知鸢接过画屏递来的银票:“付叔可莫说不要。
“最近好几家店铺的账面都不太对得上,舅舅勒令你整改的事我是知道的。
“这等时候,便是我,也该先算清楚,免得乱了账。”
付文清这才接了。
罗向容松了口气,欢欢喜喜抱住浮光锦,还不忘睨宋知鸢一眼,好似在说:算你识相。
其他人就有些失望了。
宋知鸢又道:“付叔,锦绣坊是做生意的,贵客满意最重要。
“今儿闹成这样,属实是我之过。
我出个主意,你看好不好。
“浮光锦难得,锦绣坊只有一匹,给了罗姑娘便不能再给诸位了。
“但店中还有雨丝锦、月华锦,哪怕比不得浮光锦,也都是上品珍品。
“各位可以任选一匹,我同样出资赠予大家,大家以为如何?
“当然我知道能过来抢购浮光锦的,自是不差这点钱。
“可到底是因着我们让诸位白等这么久,合该我们赔偿大家的损失。
“还望大家不要推辞,给我们一个弥补的机会。”
这话说得好听,众人纷纷点头:“宋姑娘大气,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罗向容愣了愣,神色微动,嘴巴刚张开还没发出声,赵令仪便再度出言讥讽。
“怎么,你拿了浮光锦不够,莫不是还想再拿雨丝锦、月华锦吧?”
更有贵女附和:“要不干脆把整个锦绣坊送你得了!”
心思被揭穿,罗向容脸色垮下来,强硬道:“我可没说这话。
哼!”
她愤愤跺脚,抱着心爱的浮光锦,转身离去。
宋知鸢看了眼她的背影,又看向已经围了一圈的人群,以及对面茶楼的招牌,嘴角轻轻勾起。
无数异样目光袭来,罗向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李婉晴哭着道:“不怪表哥的。
宋姑娘,正月底,你在万佛寺不慎落水,被表哥所救。
“这本是善心之举,哪知竟让你名节有损,闹出满城风雨。
“表哥若不娶你,叫你怎么办?
事已至此,又何必再提我们的婚约,让你难堪呢。”
宋知鸢眯眼。
好聪明的说辞,既认了“早有婚约”的事实,让罗家反驳不得,又巧妙点出罗宋两家亲事的由来,为罗向恒“正名”。
结合原委,还是罗向恒的错吗?
他不过好心救人,何错之有?
李婉晴更是无妄之灾,属实冤屈。
那就只剩自己了。
落水虽非她故意,事情却因她而起。
果然众人纷纷看向她。
宋知鸢一脸讶异:“李姑娘的意思是罗侯爷为了我委屈你?
“明明有婚约,明明知道你母亲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
“明明晓得悔婚可能对你造成的影响,仍旧坚持要救我,哪怕......”宋知鸢深深看了罗向恒一眼:“李姑娘与侯爷乃是姨表兄妹,听闻两家关系亲厚。
“既然早有婚约,想来更是青梅竹马。
“这等情谊何其深重,而我与侯爷素不相识,宋罗两家更无私交。
“我宋知鸢何德何能,让侯爷为我牺牲至此!”
她的语气饱含感激,却又莫名让众人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为一个陌生人牺牲至亲,合理吗?
老夫人哀叹着上前握住宋知鸢的手:“此事怨我。
“当时你深陷流言,向恒左右为难,本是不愿的。
“是我说救人救到底,不能因为救你反而害了你,那便是我罗家之过。
“我本想着向恒与婉晴的婚事只是长辈口头之说,未正式换庚帖立婚书,不曾刻意外传,尚有回旋余地。
“我多备一份嫁妆,再细心给婉晴寻个可靠良人便好。
如此也算两全。”
罗向恒连连颔首:“对。
两厢权衡,我才做此决定。
我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话倒也勉强说得通。
宋知鸢却摇头:“老夫人一片苦心,知鸢在此多谢。
但此事委实不妥。
“你们认为两家婚事不曾刻意外传就好办。
可曾想过罗李两家本就有亲,来往过密。
“青梅竹马之谊,平日言行举止会不漏分毫?
“左右四邻,至交亲朋,乃至家中仆婢下人,就没有眼明心亮的?
“更何况自父丧过后,这几年李姑娘与母亲还日常居住在侯府!”
直接戳穿破绽。
罗向恒嘴巴一张一翕,“我......我”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知鸢接着道:“侯爷男子汉大丈夫,哪怕悔婚,也该肩负起责任。
“最起码要亲自与李氏长辈友好协商,得到他们的首肯与谅解。
“而今事情闹成这样,让李姑娘如何做人?
“偏侯爷还说全是为了我,又叫我如何自处!”
众人纷纷点头。
李姑娘无错,宋姑娘一无所知,又何错之有呢?
这平曲侯,要不是办糊涂事,何至于此。
啧,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退婚都退不明白。
半分担当都无。
罗向恒与王氏脸色再变。
李婉晴身子跟着晃了晃,她只求顺利进门,没想令侯府难看。
一咬牙,她站出来:“是我不好,我怕贸然告知母亲会引发母亲病情。
是我提议缓一缓,寻个合适的时机。
一切都怪我。
“是我害了表哥,害了宋姑娘,也害了母亲。
我该死。
姨母,你为何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干净,姨母!”
一声声姨母,哽咽着哭倒在王氏怀里。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尤其至得这般境地,她仍护着自家、为自家辩驳,王氏如何能不心疼。
更何况如今居于寺庙命在旦夕的人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啊!
王氏悲痛不已。
见她们又开始叽叽歪歪,宋知鸢再度将婢女揪出来。
“寺里来人到底怎么说的,李家太太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大夫可曾看过?”
婢女抽泣着:“看过的。
大夫说太太气血上涌,观脉相已是强弩之末。
但大夫又说,世间未必没有奇迹。
“太太此番诱发病情,症结在心。
若能去除她的心结,或许会有转机。”
去除心结......这是什么意思,宋知鸢了然,王氏又如何会不明白。
王氏犹豫着,内心挣扎。
李婉晴踉跄着站起来:“宋姑娘花轿已至,吉时将过。
表哥的婚仪不能再拖了。
“还请表哥带宋姑娘入府完婚吧。
至于婉晴,婉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若母亲真......婉晴绝不会让她带着羞辱与骂名走。”
语中死志尽显。
王氏大骇:“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罗向恒更是身形摇晃:“怎么会......什么羞辱骂名,哪里又有什么羞辱骂名!”
李婉晴闭目流泪。
婢女十分机灵,跪行两步,将信呈给王氏:“老夫人,是李家族里。
“族老们说你与太太姐妹情深,老爷在世时还是侯爷的老师,自四岁起教导侯爷,视如亲子。
“当年老侯爷去世,罗家只剩孤儿寡母,庶出叔伯欲争夺爵位,是老爷出面逼退他们,又四处奔波,为侯爷求来承爵圣旨。
“他们说有此等情谊,若不是小姐犯了大错,侯府绝不会退婚。
“他们还说小姐有辱李家门楣,要将小姐剔出家族。
“太太哪里受得了,这才......”婢女忽然一个转身,冲宋知鸢跪下:“宋姑娘,求你给我家小姐一条活路吧。
求你救救小姐。”
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干脆利落,无一丝迟疑。
瞬间额头鲜血直流,触目惊心。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