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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岛热吻周璟池商序结局+番外全文阅读节选在线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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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岛热吻周璟池商序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问的是盒子里的礼,池商序看的却是她。
她化淡妆,精致漂亮,本是低眉顺目地站着献礼,眸中却总有一丝冷清与淡然。
这样乖顺的、似有一丝讨好的样子,不大适合她。
其他女人与他对上视线时,往往一触便离开。偏偏周璟笑着看他,丝毫不移。
她清冷却明媚,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池商序看她时,周璟也在盯着他看。
这位港圈大佬和她想象中不同。
传闻他年已三十,这年纪在上流社会算是商业新贵,但偏偏他已是独当一面的池董。
周身冰冷的煞气,又宣示着他已在商业界混迹多年,经验老到,不容小觑。
嘉屿作为海港城市,与香港隔河相望,却天差地别。一个是新兴发展区,一个是特别行政区。
港圈豪门自成一派、甚是排外。而谁抓住了这次与顶级豪门池家合作的机会,就相当于攥住了在整个嘉屿市出头的机会。
温家自然不可能不争。
叫她来献礼,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周璟比谁都更能意识到这一点。
旗袍领勾勒出她一掌便能拢住的纤细颈脖,雪白如玉。
片刻沉默之后,池商序意味不明地说道:“还不错。”
温家恒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目露赞赏地看着周璟。
周璟将紫檀木礼盒递上前去,被站他身边的黑衣男人接过。
她抬眼,瞧见黑衣男人的半侧面,他脸上有一条自眼皮斜贯的伤疤,直延伸到太阳穴,目不斜视地离开会场。
周璟收回视线,垂手站着。
她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倒是扫了一眼桌上的茶杯,说道:“给您斟茶。”
她这一句话,温家恒的心便又提起来了。
他倒的茶,池商序连杯子都不端,她又是什么身份,敢提给他斟茶?
池商序没说不,周璟也不管温家恒心里什么看法。她走到桌边,拿起茶壶。
空气一片安静,上百只眼睛盯在她身上,其中就有巴不得她出错的人。
他们越想她错,她就越不会错,迅速而熟练地沏好新茶,用公道杯斟茶。
琥珀色茶汤缓缓流入瓷杯中,热气蒸腾,茶香四溢。她握着瓷杯的手指雪白如玉,指尖淡粉。
离得近了,周璟能清晰嗅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股木质调清香,似乎是苦艾香气。
有些熟悉,但说不出原因。
他手腕垂在扶手处,露出的凌厉腕骨上环着一块名表。正是上月周璟在时尚杂志见到的那款。
拍卖场九位数的拍品,不愧是港圈豪门,这和戴一座移动别墅出门有什么区别?
周璟放下杯子,退后一步,客客气气道:“您请。”
她掌心向上抬手,光洁嫩滑的掌心有一抹扎眼痕迹,是创口贴。
池商序眼神似在上面停留一瞬,很快移开。
他左手按住杯沿,神色漫不经心。在所有人屏气凝神等待结果的两秒钟之后,缓缓抬起了瓷杯,凑近唇边。
也正是这一抬手,周璟才看见他左手食指上的黑色指环。
盘绕着等待猎物的毒蛇。
瞳孔骤然一缩,一些记忆从脑海中翻涌上来,她唇角僵住,淡然优雅的面具险些碎裂。
一个小时前,这只手帮她拉上旗袍拉链、整理乱掉的发丝,手的主人还夸她……旗袍很衬她。
原来是他……
她只需要假装他妻子,十个月后离婚,在此期间,池商序会帮她脱离温家。婚后还有十亿财产补偿。
是十亿不算钱?还是池商序人傻钱多?
不过,免费的东西向来在暗地里标好了价格,她有顿了顿,惊疑地问:“不会……您还想让我履行‘夫妻义务’吧?”
池商序抬头,视线扫过李祥惊恐的脸色。
他帮老板拟了假结婚合同,还听说了老板的私生活,该不会出了CBD就被灭口……
池商序眯了眯眼,视线重新落在她脸上。
昨晚没讨到便宜,这小狐狸今日又想使坏。
“你不想吗?昨晚……”
“咳咳咳!”
好在池商序还要给她留几分面子,没有使坏到底。
她咳得面色娇红,他话语也停了,好整以暇地看她:“所以,还有什么要补充?”
周璟咬了咬下唇,指着他合约里空下的那一块:“麻烦您帮我加上,婚后,甲乙双方不得互相干涉对方生活。”
李祥埋头在笔记本上苦记,明明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他却几分钟没有抬头,一心只想扮演透明人。
池商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比如?”
“比如,我想继续学业,或者与谁关系好,您不能干涉插手。”
“我需要有人身自由。”
“可以。”他答应得没有丝毫犹豫。
周璟又问:“您说的,婚姻最久十个月。如果发生意外情况,是否可以选择提前终止合约?”
她真称得上是冷漠或冷血,短短两天考量之后,便能将自己的婚事也当作利用的筹码。
也许,她其实很适合做生意呢?
池商序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慢条斯理回答:“如果是我的问题,可以,全部赔偿提前付给你。”
他总是如此,神情冷淡,像对一切都牢牢把控。周璟盯着他雾黑的眸子,忍不住在想。
这样的人,失控时会是什么样子?
他会为别人而失控吗?
她很快回神,垂眸道:“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嗯。”池商序颔首,对李祥说:“按她说的修改。”
合同被重新修订好,二人各自按手印签字。周璟抽了张纸巾擦拭指头上的红印泥,问他:“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
李祥拿了电脑和合同出门,脚步匆匆,像逃命。
房间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池商序说:“不急。”
“先来谈谈,你对我称呼的问题。”
她唇角的笑有些僵住:“池、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很礼貌,但你觉得是夫妻间的称呼吗?”池商序抬手松了下领带,白衬衣领口被他扯松一点,喉结下方有块不甚明显的红痕。
周璟看着,有点心虚,扭过头去喝水。
一咬还一咬,扯平了,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嗯,一点都不。
“只有我们两人时,你想叫什么都随你,但在外人面前,你该叫我什么?”
“什么?”她侧头,神情自然多了。
她想通得快,就当给自己找了个新老板,拿钱帮人办事。
只是这位老板表情很冷淡,看起来像是会体罚和戏弄下属的煞神,偏偏嘴上功夫了得,讲得四平八稳:“叫我——”
“‘老公’。”
周璟捧着杯子,要放回原位。听了这话,手悬停在茶几上方,半天没动。
她豁出去,嘴上说着“好”,佯装自然地将杯子放下,耳根却慢慢爬上红晕。
白而透粉,令人想要咬上一口。
“叫一声试试。”
“池先生!”周璟看着他:“这里又没有别人。”
他眉稍微挑:“我刚叫阿均给你账上打了五千万定金。”
“……”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周璟如梦初醒,困倦一下散了大半,后背起冷汗,语气却漫不经心:“小侄女买来玩的,假的。”
说完,便摘了下来,收进包里。
席玉没多问,毕竟不会有人真带着五克拉白钻招摇过市。两人进了会场正门,席玉去帮她看位置。今日的设计师大赛是时尚圈重头戏,参赛者有不少都是圈内她叫得上名字的设计师。
视线再一转,周璟见到熟人。
目光对上,对方先一步走过来,笑意盈盈挽她胳膊:“好巧!Joa。”
四周人来人往,她们在会场角落,无人关注。周璟看一眼,她脖子上没挂评委工作牌,今日不是来比赛便是旁观。
“好巧,Ellen,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她也笑。
谢岚看她,啧啧称奇:“大名鼎鼎的设计师joa还要来参加这种小比赛,岂不是越级碾压?”
周璟绷不住笑:“你过奖了,不管怎么样,我现在还是学生,总要靠比赛经历‘包装’一下自己,不然毕业后难找工作。”
谢岚在国外待久了,说话语气浮夸,掩唇做惊讶状:“什么时候你也要为找工作发愁了?那我岂不是随时要准备下岗待业?”
她留波浪卷发、身穿衬衣西裤,讲话间有巴黎女人的潇洒恣意,语气毫不掩饰夸赞::“讲认真的,上一期你设计的那条裙子我很喜欢,托人订了好久都没货哎!”
“你和Luke讲,叫他别学上级品牌,对自己圈子里还搞什么饥饿营销。”
最后一句是她半开玩笑地讲出来的。
时尚圈子里谁不知道Carent的主理人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限定就是限定,任谁地位高到天上去他也理都不理。
而圈内知道Carent幕后设计师身份的也少之又少,谢岚就是其中之一。
周璟还没回她,抬头已看到席玉走过来,远远向她招手。
她也回应,却无意间吸引来另一道目光。
席玉到她面前时,另一人也刚走到她一步之遥,抱臂,含笑开口:“哎呀,我说看了眼熟,原来是周璟。”
身边人拉她不成,只能无奈地跟着过来,一抬头,心中骇然,用手肘撞她:“淼淼,快开场了。”
温时淼看他一眼,有些嗔怪,理了理身上裙子,才又笑着开口:“你也参加的话,今天的比赛一定很‘精彩’。”
后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重,但反观周璟,依旧神色淡淡,还能在身边女人和她讲话时,侧过头小声交谈。
明显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身侧人还在提醒她:“淼淼,你不先和谢老师打个招呼吗?”
在追温时淼之前,成家豪就被人提醒过:温家这位大小姐家世好,人长得也还不错,但就是性格不好,有些骄纵。
当时他还说,小女生嘛,性子骄纵正常。
但现在,他发现,她不仅是性子骄纵,她还有点脑子不大好。
面前站着的是时尚圈有头有脸的大设计师Ellen、谢岚,作为一个设计系学生,温时淼没道理不认识。
但事实上,她不仅认不出来,还对这位大设计师亲切挽着的人出言相讽。
成家豪眼前一黑。
她到底还想不想参赛?
这样的比赛,叫谢岚来做评委都称得上一句高攀,就算家世显赫,还能在任何比赛上做手脚不成?
所幸脑子不好,但还算听劝。
成家豪提醒后,温时淼有了些收敛,算是客气地开口:“谢老师好。”
他没笑几秒,突然脸色一变,以一个很不明显的动作转身,躲在了文宇身后。
冯婉背对着门口,看着周璟,心情很好地笑起来:“你真的不要太得意了,周璟,等池先生来了,你觉得他会偏袒谁?”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薄景明名义上的未婚妻。薄景明与池商序交好,那他就也要卖自己几分面子。再加上冯家一家从政,政商对池家在内地发展的助力可想而知。
他不会这么不聪明,放弃和冯、温两家合作的机会。
“你也别以为文家会护着你。”
在她身后,主宅外,一辆迈巴赫驶进花园。
港·1车牌率先出现在众人视线,日光下的黑色商务车一尘不染、熠熠生辉,轮胎碾过花园内青砖地板,停在主宅几步开外。
攻击性很强的开场。
文宇倒吸一口凉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文夫人听见客厅的嘈杂,扶着楼梯扶手缓缓从二楼走下来,一抬眼,脚步却愣在当场。
文倩视线都看直了,嘴巴张成“O”型。
下午阳光被翻滚而来的乌云遮蔽,天气昏暗阴沉,花园中卷起贴地的风,吹动男人笔挺的西装裤脚。
虽然是临时赶来,他身姿却并不显得慌乱焦急,反倒透露十足的慢条斯理。弯身下车,指骨分明的手掌按住西装前襟,缓缓扣上纽扣。
再向上,是男人神祇般俊美的半侧颜,他略微垂眸,薄情寡义的一张脸上神色冷冷清清,弯而上挑的眼尾又平添一份勾人的冷欲。
视线上移,穿过人群与周璟对撞。
她换下了早上那身黑色丝绒连身裙,只穿一套简单大方的衬衫与牛仔裙。只是那白色牛仔裙上,多了两点刺目的红痕。
和他对视片刻,周璟的视线移开。
冯婉面对她,背对着门口,还没发现众人视线的游移。周璟轻声笑着说:“文家护着我与否重要吗?”
“有其他人难道不行吗?”
这句话听在冯婉耳朵里,就多了一分挑衅的意思。她目光赤红,气得倒了一口气:“你——”
上流社会的淑女礼仪、教养全被抛诸脑后,她扬起手,想还眼前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一巴掌。
手高高扬起,映在周璟琥珀色的眼眸中,她眼神带着笑,下一秒已被人拉开。
冯婉的手被大力截在空中,掌间力度捏得她手腕剧痛,惊叫出声。
转头,瞧见男人自额角延伸到眼皮的伤疤,她一瞬间浑身发冷,说不出话。
周璟跌了两步,半个身子踏出大门,手臂撞进男人温热的怀里。
他身上是熟悉的淡淡苦艾香,飘散在她鼻端。另只手攥住她肩头,稳住身体。
低沉的声线落在她耳际:“我有冇嚟迟?”
池商序刻意低头,迁就了她身高。温温热热的气息拂在周璟耳畔,很痒。
他脾气阴晴不定,心思也格外难猜,但周璟可以确定,他今日是特意来给她解围。
这算什么,“新婚礼物”?
该不会是想说,她只有他能欺负?
看在别人眼里,只当是他绅士,扶住要跌倒的周璟。可肩上力道分明说着,他将她一切举动看在眼里。
包括刻意惹怒冯婉。
他都知道,但他都纵容。
阿均目光很冷,任冯婉挣扎,缓缓扫过主宅内窥探的视线。直到文元凯亲自走出门来迎接。
池商序与文宇年龄相仿,身份、地位却较文元凯更高,这家里唯一有资格接待他的只有他。
“我晚上没有事,听池先生安排。”
她说完,池商序才缓缓交代:“送周小姐和我,回去。”
只是加两个字,他周身气场便松下来。挂断电话后看她:“走吧。”
不远处,偷听电话的池向旻追问:“去哪?”
阿均收起手机:“唔知。”
“要不把我塞后备箱……”他说。说完,又“啧”了一声:“算了,我不敢,你去吧。”
停车场里是那辆港·1迈巴赫,阿均在车边戴好手套才上车。
电话里他听得分毫不差,池先生要他送他和那位小姐,可副驾驶却没人。
“阿均,回家。”
他心中疑惑逐渐落到实处,听见车中多了一道的呼吸声,就在他斜后方。
他第一次见到池先生允许有人坐他身侧。也是第一次见池先生带一个陌生人回家。还是女人。
虽不表达,但他心中的疑惑不解没比池向旻好到哪去。
相比于他心中惊涛骇浪,车中那位就淡定得多。阿均将车驶出停车场,听见她问:“池先生说的‘家’是是哪里?”
这位小姐看着冷冷清清,声音也是很淡的,因生病带了丝哑。
往日不多说半个字的池先生耐着性子回她:“你觉得会是哪里?”
她思索片刻:“我没带通行证,怕是吃不上池先生的豪华晚餐了。”
后座传来轻笑。
阿均知道,这笑与往日不同,池先生今天确实很愉快。
“到了就知道了。”他撑着下巴,手搁在中控上,按下按钮。
挡板升起,隔绝前后座空间,也隔绝了声音。
窗外夜色掠过,周璟看着逐渐后退的景色,是她不熟悉的方向。
半小时后,车子拐上跨江大桥,城市夜景远去。她手搭着车门向后望,所见再次刷新她认知。
跨江,却不往滨海别墅的方向,而是相反,下高速后驶上力水山。
周璟对那边没什么印象,隐约记得是个天然风景区,早年山下曾开设马场,老板是香港来的。但内地人不好这口,也慢慢的不开了。
她满腹疑惑在看见第一道闸门时宣告瓦解。
电子门闸扫描识别车牌,自动放行,她仰头看了半晌,也没看见风景区的标牌,愣了会,小声问:“池先生,我们买了票吗?”
“没买。”他闭眼休息,回答她的话:“在这里逃票不会被发现,我屡试不爽。”
“……”
周璟并非一点都不懂,刚才的讶异已被压下来了,她开始明白——眼前她视为景区的地方,实际是他家的一部分。
但他真是坏男人,这没得狡辩!
到达主宅时,因为受到的冲击太多,周璟已没有“惊讶”这种情绪了。
池商序问她:“有什么忌口?”
她摇头。
她以为别墅会很大,大到像城堡。但看起来池商序并没有那种暴发户般的审美,只是喜欢清净、喜欢自然。
但买下一整块地来在内地安家这件事……嗯……
她已经吃过饭,佣人为她准备的便只有热红酒和甜点。长长一张桌,她和池商序对坐,客厅空旷至极,讲一句话都有回音。
“你坐那么远?”
她端着杯子抬头,继而起身,慢吞吞挪到距他两个座位的旁边。
池商序吃东西很沉默,在这时沉默就显得格外尴尬,周璟在想,真是叫她单纯陪着吃饭?
小口抿着热红酒,趁机仰头看他。池商序脱去了西装外套,白衬衣挽到手肘,小臂结实有力,却不是难看的粗壮。
她刚接受了他的帮助,讲好话讨巧是应该的。在池商序没说出那些话之前,她是说的出口的,可此时,却卡住了。
嘉屿市,二月中旬。
亚热带季风气候笼罩下的海港城市已褪去冬日冷清气氛,被春日暖阳缓缓笼罩,一派祥和热闹。
温家老宅的白色欧式栅栏前,一行人正严阵以待。
半分钟前岗亭来信,来自港岛的商务车已驶进花园,想来两分钟内就能到主宅,可本该在这的人,一个都没来。
站在正中央的美貌妇人理了理颈上的白色丝巾,转向一旁管家,笑容很僵:“周璟呢?”
“今天正是需要她的时候,别又给我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管家低头答她的话:“夫人,璟小姐还没起来。”
“没起来?”妇人脸上客套的微笑变成不耐烦,皱眉骂道:“现在是下午六点,你告诉我她没起来?”
“她是不是又早上才回来?”
“晦气东西。”
“如果不是需要她……”
管家捏了把汗,本想和她解释,周璟昨晚是被她派出去应酬的。但话到嘴边,还是憋了回去。
周嘉丽的话还未说完,黑色商务车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管家立刻提醒道:“夫人,客人到了。”
她脸上立刻挂上礼貌笑容,转回头,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迈巴赫缓缓驶进花园,停在门前,车头悬挂的两地牌照格外显眼。
上方挂港岛牌照,单字一个1,下方则是嘉屿本地一串连号。
温家佣人也见过世面,这样的场合窃窃私语是不可能的,但往来眼神还是少不了,各个充满好奇。
这位港岛贵客,什么身份?才配得上挂单字牌照?
黑色遮光玻璃将车内遮挡严严实实,周嘉丽看了半晌也没看见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子。
又等了两三分钟,后座车门才缓缓打开。黑色皮鞋踏在主宅门口的青色地砖上。
再往上,是一双长得惊人的腿,被笔挺的西装裤包裹,没有一丝褶皱。下车的男人侧身讲电话,按在西装衣扣上的手冷白修长,骨节分明。
他没有转身与周嘉丽讲话,而是慢条斯理扣上西装衣扣,垂腕看了一眼表。
他像是赶着时间,周身气场冰冷,宛若煞神,对电话那端说:“一个钟之后,我会去。”
周嘉丽只能将粤语听个大概,脸上笑容一僵,立刻转头吩咐管家:“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赶紧把周璟给我喊起来,快去!”
温家老宅三楼,最角落的客房。
时间已过下午六点,床头柜上闹钟响了三遍,然后被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打翻在地,扣倒在长绒地毯上。
柔软的大床上,被子中间散落如瀑黑发,其中的凸起勉强能看出是个人的形状。
敲门声响到第四遍,周璟终于不耐烦地坐了起来,被子甩在一侧,满脸的起床气。
不同于其他人的发脾气,她的起床气体现在冷漠和臭脸。
一张干净漂亮的脸上有些睡眠不足的疲惫,唇色苍白,却依旧掩盖不住美丽锋芒。
她有张极漂亮的脸,眼尾狭长,睡眼惺忪,不自觉中流露几分媚态。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丝绸睡裙肩带缓缓滑落,一颗朱砂色小痣点缀在白皙如玉的肩头。
身侧,手机消息一条一条往外弹着,刷得飞快。
「怎么还没醒呀?昨晚又去应酬了是不是?喝了多少?」
「我的好姐姐,今晚温时逸的生日聚会,你好歹过去露个脸,不然你那刻薄的养母又得挑你的毛病。」
她手指微曲,在屏幕上敲下两个字,态度明确:「不去。」
边起身,边应付佣人的敲门声。
“璟小姐,该起来了。”
“知道了。”
窗帘一开,天光大亮,宿醉后的双眼不适应地微眯。佣人推门进来,提醒她:“夫人喊您半天了。”
“麻烦您快点准备,衣服已经放在四楼衣帽间。”
“夫人特地嘱咐过,叫您亲自上去、仔细挑选。”
她有两个词咬得格外重。
周璟知道,佣人们看上去是对她客客气气,实际上只听她养母周嘉丽一人的话。
这些话,说白了,只是通知。
手机那端,抱怨不停,为她抱不平。
「要我说,那温家夫妇一点都没有豪门的样子,当时要收养你的也是他们吧?说什么家里差个女儿,看别家儿女双全心里羡慕,从福利院把你带走,讨个福气。」
「他们呐!福气是讨着了,大儿子温时逸病好了,小女儿也生出来了,刚接回去倒是稀罕呢,现在呢?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的,只有用上你的时候才知道关心,算什么意思嘛!」
「这么多年,你对温家尽心尽力的,帮他们谈成了多少生意,他们领情吗?!」
手机震个不停,连佣人都在侧头看,周璟在梳妆台上摸了只发卡夹住头发。
日光澄澈,投映在她洁白如玉的侧脸上。海港城市土生土长的女孩,生得比海棠花还要动人,如瀑长发随手卷起,两缕碎发挂在耳边,清冷漂亮。
然而周璟的眼神却并未在自己身上过多停留,挽好头发后,神色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一定要去吗?”
“璟小姐,今晚有贵客来,夫人说了,您务必要去。”
周璟眉头轻蹙,眼神中闪过一丝厌倦,最终道:“走吧。”
佣人带她从侧门上楼,进了衣帽间。
数排衣架,悬挂着各色各样的礼服,周璟选来选去,在衣架上取了件月白色旗袍。
长度到膝盖下方一寸,水滴领,蝴蝶盘扣。恰到好处的裁剪能勾勒出窈窕身段,却又不显得俗气。
没有多余的点缀装饰,因为刺绣已足够精致。
她慢慢脱下睡衣,换上旗袍,却在拉背后拉链时犯了难。
宿醉加上通宵,她身体酸软得厉害,这会,手还真有点背不过去。
又尝试了两下,只好放弃,想开口叫门外的佣人帮忙。
隔了道纱帘,她还未开口,只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纱帘微动。
她背过身去,拨开散落的长发,如玉瓷般白皙光洁的后背在空气中缓缓袒露。
“帮我拉一下拉链,谢谢。”
她背对着的方向,刚撩开纱帘的男人身影颀长,黑色西装如夜色般深沉,骨节分明的冷白手指夹着一支未燃的香烟。
傍晚天色渐暗,他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眸中神色却冷得勾人。
那张不似凡人般清冷高贵的脸上显露淡淡嘲弄,视线落在她后颈上,一寸一寸向下。
然后踩着地毯走上前,将手指按在了那枚小小的拉链上。
起初,周璟并未感觉奇怪。
温家老宅有上百佣人,今日来明日走,她不可能各个都记得,只隐约记得,刚刚引她来的,是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女人。
那么,指腹粗糙,也是合理的。
拉链垂在腰间,恰恰是尾骨位置,那温热的指头捻起小小拉链,往上推进。
布帛轻响,移动时不免碰到她皮肤,引来一阵入骨颤栗。
她皮肤敏感,指腹游移之间,不由得脊骨发颤,不自在地咬了咬下唇。拉链便停在后背中央。
“没事,继续。”
空气过于尴尬沉默,周璟偏了偏头,开口问道:“今夜来的是什么客人?”
她偏着头,只瞧见纱帘微动,门是半开的。也正是这样一动,拢好的发丝落下一缕,垂在拉链上方,和它纠缠到一起。
再一动,便疼得周璟“嘶”了一声。
与她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一道低沉声线。
“别动。”
她就真的不动了,一半是下意识,一半是惊吓。
不是佣人吗?怎么会是男人的声音?
刚才游走在她脊椎上的温热手指抬起,去解缠成一团的发丝。身后人又走近了一些,室外冷气丝丝缕缕缠绕上来,从她半裸的后背沁透进去。
直到这时,周璟才暗暗怪自己实在迟钝。
室内不知何时多了股苦艾香气,正是男人身上的味道,混着淡淡烟草味,很好闻。刚刚的她却没有察觉。
周璟抿起唇瓣,发丝绕在对方指尖,实在不知道他是何用意,试探问道:“您是?”
今日来赴宴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就算她有宾客名单,也不可能一一对得上。
“不知道我是谁,就敢叫我帮你?”
拉链一下拉到末端,指腹按在她后颈上,算是拿捏住最薄弱那一点。一股电流从脊背窜起,直达骶骨。
周璟听不出这声音是谁,只感觉身后男人走近了一步。她心中警惕,皱着眉想躲开,却因后颈被男人按住,不得已停在原地。
可他没任何多余动作,只是将她垂在一边肩膀的发丝放下。
如瀑黑发垂落,搭在她肩上片刻的指骨冷白修长,食指一枚精致黑色指环,指甲修剪整整齐齐,是保养很好的一双手。
窗外天色渐暗,周璟略微侧头,瞳孔描摹他食指指环的图案。
那是一条盘绕的黑色毒蛇,竖瞳与鳞片雕刻分明,栩栩如生,仿佛黑暗中潜伏着,随时准备一击必杀。
周璟一下绷紧了后背。
男人的手指按在她脆弱的后颈处,缠绕上丝丝缕缕凉意。指骨转到她肩窝,在如月牙般精致柔和的锁骨上方停顿,将最后一缕发丝轻轻拂下。
手指离去,周璟后知后觉自己出了冷汗,背后依旧有被大型猛兽盯住般的凉意。
“旗袍衬你。”
听了这句莫名夸赞,她下意识回头,可身后哪还有男人身影。他像鬼魅一般来去无声,连脚步都轻。
周璟回过神来,皱紧眉头,有些恼怒。
温时逸生日宴每年一次,规模盛大,上流社会各家都在,想找人无比困难。
那男人举止轻浮,一看就是情场高手、花花公子,她刚刚是愣住了,现在才生出一股被非礼的愤怒。
从她成年起,就被安排过不少应酬。周嘉丽无非是想用她充场子,要她为了“报答”温家,心甘情愿做个傀儡交际花。
总不会离谱到这种程度,特意安排男人进她房间吧……
还没等她仔细想,文倩电话便已先打了过来,说自己已经到了,问她在哪。
周璟走出门,看了眼门牌号,报给她。
不多时,房间旁电梯门打开,文倩咋咋唬唬地跑了过来,拽着她重新进了电梯。
她穿一身白色公主裙,在周璟面前转了个圈,语气雀跃:“快看,我的新裙子,好不好看~”
“Carent的春季新款,托朋友订了好久呢!可难买啦!”
她仔细看了周璟一遍,发出由衷夸赞:“宝贝你可真好看~要我说,今晚最美非你莫属!”
周璟笑得心不在焉:“可别,这话要是让温时予听到了,她要用一百个白眼翻死我。”
温时予正是她被收养来“冲喜”的一年之后,温夫人新诞下的千金,也是周璟名义上妹妹。
周嘉丽身体不好,医生断言三十五岁后难以怀孕,但不料三十七岁那年喜得一女,几乎被全家人宠上了天。
周璟也因此被温先生“高看一眼”,说她确实是个长相讨喜、命里带福的女孩。
而周璟本人对此不以为意,她不信这些。她要是真能帮人治不孕不育,也不用学服装设计了,干脆租个门店挂牌“妇科圣手”,从此拿钱拿到手软,整个嘉屿市有隐疾的豪门夫妇都要去她那诊治。
温时予从出生起就和她不对付,见着她就哭,如今进了叛逆期,更是看她不顺眼。
她与温时逸表妹抱团,最喜欢做的就是给她穿小鞋。
文倩“哼”了一声:“她不过就是小屁孩,懂什么叫真正的女人味?要我说我们小雨前凸后翘脸蛋绝美,我要是个男人……哎哎哎!”
眼见快到一楼,周璟赶紧捏住她嘴:“少说两句吧,大小姐,我刚醒,被你念叨得头疼。”
文倩这才抬起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遍,才感叹道:“哎,温夫人也太不做人了,你这白天上课,晚上还要帮他们应酬,身体吃得消吗?”
周璟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头看了一眼表,语气也很淡:“很快就要结束了。”
“我已经和老师讲好了,他同意我最后一年去法国。”
“那你和温夫人她们说过了吗?”
“还没有。”周璟抿了抿唇:“他们可能不会放人。”
她们坐的是偏门电梯,一楼直达温家老宅后花园。
随着电梯“叮”一声到达,文倩整理了一下纱裙裙摆,拉她出来:“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要不再缓两天?”
“我来时听说了,今天说是为温时逸举办生日宴,实际上是宴请更重要的客人。”
周璟点了点头:“对,所以我打算趁今天的这个机会,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把事情讲清楚。”
“我已经买好了飞巴黎的机票,后天。”
文倩咋舌:“这么快?你真的想好了?”
周璟挂上手包,“嗯”了一声,跟她一起踏上砖石地。
温家收养她,确实对她有恩情,但这么多年,她也该还够了。
这“交际花”,爱谁做谁做吧。
就算是他要留她,这次她也非走不可。
文倩摆摆手说:“烦心事就先不提了,我支持你的想法。前厅人太多了没意思得很,我们先去花园逛逛。”
刚走出几步,转过花园里欧式长廊,周璟便看见梧桐树下站着的人。
天色已晚,树影绰绰。大片阴影投在他肩上,浅褐色发间跳动着细碎的花园灯光,身段修长好看。
他身侧是本该在宴会主厅的周嘉丽,母子二人神情严肃,像是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
文倩的脚步一下顿住,看了看不远处的人,又看看周璟,小声道:“温时逸?他们在这说什么呢?”
周璟摇头,一下没了在花园闲逛的兴致,拉了拉她手臂:“走吧,天气很冷,该回去了。”
骤然风起,不远处的对话被风裹挟着,断断续续钻进周璟耳朵里。
“刘总……对她有意思,你觉得怎么样……”
“他已经离婚了,觉得周璟很合适。”
“十七岁,差得不算多……”
“她不愿意?想办法,捆到床上去就行了……”
文倩震惊地睁大眼,反应过来时,愤怒地想冲上前去理论,却一下被周璟拉住了。
她语气很沉、神色冷静,手却凉得吓人,指尖细微颤抖,箍着她手腕:“倩倩,别去。”
不远处的人并未察觉到身后的视线,谈话还在继续。
温时逸穿一身灰色条纹西装,指间夹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烟灰已结了长长一截。
他看上去有些焦躁,似乎是中途离席,眉头蹙着:“认真的?那今晚池董那边怎么说?”
周嘉丽神色很冷静,像是在谈论陌生人:“先看今晚,如果池董那边瞧得上她,可以让她先试试……”
“刘总那边,不急。”
“他讲过,更喜欢有经历的女人。”
热闹的宴会正厅里,灯红酒绿、杯觥交错,热闹的谈话和音乐声将两人的窃窃私语吞没,不留一丝痕迹。
文倩紧紧捏着拳头,深呼吸了几次才冷静下来。
从她们回到宴会厅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分钟,周璟始终沉默着坐在休息区最角落,手臂搭在扶手上,抿着唇一言不发。
“小雨,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这样怪吓人的!”文倩晃了晃她胳膊。
“你就不生气吗?他们把你当什么了?!是温家养的宠物吗?还是什么用来交易的物品?”
“你那么喜欢温时逸……他怎么能这么算计你!”
她越想越气,迈腿就要往楼上走:“我去找她理论,这一家人还要不要脸了?”
“抱团恶心人呢是不是!”
“倩倩。”
“我没事。”周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神色已恢复清明,看上去没有半点伤心,反倒对她笑:“你带化妆品了吗?我还没化妆呢。”
“啊?啊……带了,我帮你去拿。”文倩被她笑得后背发凉,张了张口,安慰的话卡在嘴边,说不出来。
周璟依旧看着她笑:“怎么了?去拿呀。”
“好……那你等我啊。”
文倩匆匆离开,周璟的嘴角却压了下来,神色一片冰冷。
她站起身,向楼上走去。
四楼是周嘉丽房间,她刚出电梯,便看见等在她门口的周璟,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不耐烦地问她:“怎么不化妆?还没准备好吗?”
周璟心里冷笑,表面却温和有礼,看着她道:“温夫人,您还没告诉我,今晚来的是什么客人。”
她虽跟周嘉丽姓,但私底下,她从不让她叫妈妈这样亲昵的称呼。
“不该你问的,别问。”周嘉丽越过她进门,手包放在化妆台上,想了想,又从桌上的匣子里取了一对珍珠耳饰递给她:“把这个戴上。”
她已经有半年多没戴过耳饰,刚打耳洞的时候就总是反复发炎,养不好,如今已经长上了一半。
周嘉丽走到她身边,强行戳进去。
银针扎进肉里,锥心似地疼,白净的耳垂渗出殷红血丝,她满意地抱着手臂点点头:“这才像话。”
周璟依旧挂着笑,眼神一片冰冷:“所以您能告诉我,是什么客人了吗?”
“是香港万瑞集团的池董,池商序。”周嘉丽说。她蹙起眉头,神情难得有些不安。
这位是出了名的脾气难对付,没人能猜中他真正的喜好。
池商序本人的作风与大陆其他富二代公子哥不同,在各家邀请下,他不为所动,一不参加私人聚会,二无不良爱好,有暗戳戳给他送钱、送酒、送女人的,全都被原封不动打了回来,附加永久黑名单处理。
称得上是油盐不进。
“算了。”周嘉丽终于松口:“怕你把事情办砸,我简单和你讲。”
“万瑞集团要在内地开分公司,正在寻求合作对象。”
“许多集团公司想争和池家合作的机会,科创中心那块地皮你爸留了八年多,就为等一个机会,如今等到贵客上门,池家要往大陆发展,你必须给我把这机会拿下!”
周嘉丽往她手里塞了个盒子:“一会你去会客室,把这个东西,送过去。”
盒子是紫檀木制,只有她两手合起那么宽,盖子扣得很紧,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送给谁,你到了就知道了。”
宴会开场已经一小时,贵客却都凑在三楼会客室。
温家老宅会客室有近两百平,可容纳上百人,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此刻,却挤满了人。
温家恒作为宴会组织人,自然坐主位。只是平时傲慢如他,此刻也不得不陪着笑,给坐他一侧的男人斟茶。
“池先生不常来内地,一定要常常我们温家茶庄新采的茶。”
热气蒸腾,一只冷白如玉瓷的手握住了茶杯。
他没有端杯,只是随手把玩着,旋转杯沿,冷淡眼神落在茶壶漂浮的茶叶中间,有些兴味阑珊。
反倒是温家恒,一半是紧张,一半是热的,汗都快下来了。
室内一片寂静,开门声便格外响。一时间,室内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门边,看见推门而入的绝色美人。
池商序半抬眼皮,也看了过去。
来人一袭月白色中袖旗袍,裁剪精巧,长度刚到膝盖下一寸。窈窕有致的曲线被名贵衣料包裹,腰肢只盈盈一握,肤色白如玉瓷。
如瀑黑发松松挽起,被翡翠簪子固定在脑后。珠圆玉润的耳垂上坠两只珍珠耳饰,一举一动,净是风雅。
温时逸回头,看见是她,眉头轻轻一皱,但眸中还是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艳。
少有人能将旗袍穿得如此清雅别致。
门在身后关上,周璟手捧紫檀木盒子,抬眼看向会客室主位。她看见温时逸眼神,却不想回应。
她半垂眼走得很慢,拖长了所有人的期待感,在主位三步远处站定。
“我家小女,让池先生见笑了。”温家恒笑起来,向池商序介绍。
刚刚只是一瞥,走近了,周璟才看清另一侧男人的样子。
男人一袭黑色西装,比窗外夜色还要深沉,温莎结打得一丝不苟,拢在黑衬衣领口,浑身上下透露着禁欲气质。
他右手指间夹一支半燃的烟,烟雾袅袅上升,反手在桌上烟灰缸按灭。
然后那双冷淡勾人的眼便落在周璟身上。
他眼皮薄而窄,眉骨高挺,五官轮廓硬朗,是天生一副薄情象。
“叫什么名字?”池商序不看盒子,只看她。
“叫……”温家恒想接话,刚开口便被打断。
“我问的是她。”他语气冷淡,却有十足的压迫感,天生的上位者姿态,不容置喙。
温家恒立即噤声。
上百只眼睛落在周璟背上,她略微颔首,神情淡然地回道:“周璟。”
和池商序对上视线的时候,周璟微弯眼尾,眸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池先生,可喜欢?”
再对上池商序视线时,他眸中神色变了,眉梢微挑。不知是不是周璟错会,只觉得这一对视颇有些心照不宣。
热气从耳根一路攀上,她反应过来时,耳朵已粉透了,面上还要强装镇定,实在是尴尬。
她唇瓣翕动,不由得抿紧嘴唇。
“茶不错。”池商序放下杯,又问她:“介绍一下?”
温家茶庄是温时逸手下生意,他坐温家恒旁边,听了这话,便开口道:“这茶是嘉屿市特产……”
“让她说。”池商序交叠双腿,靠在椅背上,淡淡瞟了他一眼。
温时逸自小便是被捧大的,人人都将他视作天之骄子对待,生意场上也向来是被哄的那个,哪里被人呛过?
他眸中微闪,抿着唇角,强压下心中不悦。
虽说从小不被重视,但温家夫妇怕她出去丢人,基本的社交礼仪和知识还是教过她的。
周璟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角,回道:“这茶是嘉屿市特产,名叫月光白。”
“此茶须用独特手法采摘,在月光下制作,每批新茶粗制也要在一天之内完成。制成的茶叶面呈黑色,叶背则是白色,犹如月光照耀。”
“由此得名。”
她说完后,温家恒终于找到自己说话位置,填了一句:“此茶还有一别名——月光美人。”
周璟不卑不亢垂手站在一边,等温家恒说完,勾唇浅浅一笑。
她实在懂得如何讨男人欢心,笑得温雅、恰到好处,不显刻意。
看上去是在声色场里浸惯了的,神色却冷清,出淤泥而不染的气场。
几分真?几分假?
见池商序看她,温家恒的视线在两人中间转了个来回,笑着提议:“池先生喜欢,宴会结束时带一些走。”
池商序微抬下巴,不置可否。
月光美人,说的不知是茶,还是眼前的人。
周璟知道自己的作用已发挥得够多,自己的表演也够了,便打了招呼转身出门。
刚走出几步,就被窜出来的文倩攥住了胳膊。
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周璟一遍,才放心下来:“吓死我了,我在楼下等你半天不来,一问才知道你被温夫人叫走了。”
“她没为难你吧?”
周璟摇头,抬手摘下珍珠耳环。
干涸的血和肉黏在一起,硬生生扯下来,新鲜的血珠又冒了出来,她神色不改。
“她好歹是我名义上母亲,怎么会在这种宴会上为难我?”周嘉丽可还要用她呢。
文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踮着脚向她身后看了一眼,才咬着下唇问:“那小雨……你还走吗?”
或者是说……她还能走吗?
温家会让她走吗?
“走。”周璟回答得笃定,珍珠耳环放进手包里:“不过不是今天。”
温家不是希望她能攀上“高枝”,发挥最后一丝作用吗?
那她就让他们好好体会一下“期待越高,摔得越惨”这句话!
会客室房门紧闭,门上连玻璃也没有,文倩怕她伤心,赶紧转换话题:“你见到那‘贵客’了没有?”
“见到了。”
会客室门口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周璟扯着她从消防通道下楼,一边说道。
“长什么样子?和传闻中一样吗?”
“传闻?”
文倩解释道:“你想啊,香港是什么地方,港圈,那是人能待的地方吗?池家能在香港有如此高地位,那池商序肯定不是什么善人。”
“听说他生意场上手段可怕,冷血如煞神,碰到都要脱层皮!”
文倩说得夸张,但不无道理。
周璟回想起掠过她脊背的那只手,食指上精致邪恶的毒蛇指环,缓缓抿了抿唇。
池商序,和那些所谓的“豪门”都不一样。
他是权力本身。
报复温家后,她能全身而退吗?
文倩见她沉默,以为是又想到伤心事,赶紧开口吸引她注意力:“我还听说,池商序雷霆手段,不近人情,从来没有女人能在他身边待超过半月。”
周璟:……谢谢,更心慌了。
见她表情变了,文倩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下了一楼之后,远远瞧见拿着高脚杯的男人身影,眼前一亮:“小雨,小雨,我带你去见我六哥吧!”
“什么?”周璟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她扯着走了几步。
“他是商业新贵,事业已经起步,未来会更好的。”她表情急切,快速说道:“我想,既然温家想安排你的婚姻,不如你自己选个不错的,堵他们的嘴!”
“倩倩……”周璟无奈开口。
她想得实在太简单。
从被收养的那一刻开始,她命运已不由自己做主。她是温家的提线木偶,要活到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温家是不会轻易放她走的,只因温家收养她这野孩子做二女儿时,嘉屿市豪门圈子里皆称赞温先生温夫人是大慈善家、大善人。
如果让别人知道这两位大善人送走了她,戳脊梁骨的人估计要将他家别墅门槛踏破。
“六哥!”离他还有几米远,文倩已经伸开手臂挥舞起来。
一时间,那一片的人眼睛都望了过来。
周璟好不容易才扯住她,拉回来,宛如用束缚绳拴住一只跳脱哈士奇,还要苦口婆心跟她讲道理。
“倩倩,我知道你好意,但我现在真的不需要。”
说完,打断她的欲言又止,继续道:“你不用太担心我,我没事。”
文倩眨眨眼,看着她:“真没事吗?”
“嗯。”周璟应声,抬头向门外看去。
月色下,一辆迈巴赫驶过正门,车头挂两地牌照,她视线猛然停住,瞳孔清晰倒映出那张扬无比的“港·1”。
是怎样身份尊贵特别的男人,配得上这张独特车牌?
“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哎!小雨!”
她走得快,却还是不免小跑两步,才在黑色迈巴赫离开前,追上了那辆车。
刚下过雨,路面潮湿,离了恒温花园,冷气直窜上来,周璟几乎冻僵。
车内男人抬手叫停司机,片刻之后,车窗玻璃降下,露出男人精致凌厉的半侧脸。
他没开口,似是在等着周璟的话。戴了指环的左手搁在膝上。夜深露重,眼眸中洇着如墨般潮气。
她袅袅婷婷地微弯下腰,扯出生平最温和笑意,用粤语问他:“池先生,可唔可以送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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