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睿,你拉我吧。”天桥底下来来...那年冬天,他和她在月光下重逢顾朝曦谢睿最新章节最新章节由本站网友搜集并发布,那年冬天,他和她在月光下重逢顾朝曦谢睿最新章节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到本站你能找到更多好看的小说,包括全本的和正在连载中的.如果你也喜欢那年冬天,他和她在月光下重逢顾朝曦谢睿最新章节,推荐给你的朋友一起免费阅
那年冬天,他和她在月光下重逢顾朝曦谢睿全文版节选在线试读
顾朝曦抖了下,一个激灵揪住谢睿的下眼皮,硬生生掰开了他半边眼睛。“……”谢睿被迫睁眼,一双黑色瞳仁静静地看着她。因为她刚才的动作,两人间此刻的距离近到她可以在他...
男女主角分别是顾朝曦谢睿的其他类型小说《那年冬天,他和她在月光下重逢顾朝曦谢睿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安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顾朝曦抖了下,一个激灵揪住谢睿的下眼皮,硬生生掰开了他半边眼睛。“……”谢睿被迫睁眼,一双黑色瞳仁静静地看着她。因为她刚才的动作,两人间此刻的距离近到她可以在他眼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沉默。空气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呼吸变得小心翼翼,心跳在一片寂静中喧嚣。顾朝曦轻抿下唇,佯装镇定地松开手,向后收回身子:“你睡得也太死了吧!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她说着,朝房门口指了指:“尼玛来喊我们吃饭了。”尼玛靠在门边,眨巴着他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点了点头。谢睿盯着她看了几秒,唇角似笑非笑地弯了下,支着腿低头轻揉眉心:“画得怎么样了?”他说话的时候,右手还覆在眼皮上,遮住上半张脸。她的视线不自觉地便落到了他的唇上,色泽饱满、唇线清晰、唇角微...
《那年冬天,他和她在月光下重逢顾朝曦谢睿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顾朝曦抖了下,一个激灵揪住谢睿的下眼皮,硬生生掰开了他半边眼睛。
“……”谢睿被迫睁眼,一双黑色瞳仁静静地看着她。
因为她刚才的动作,两人间此刻的距离近到她可以在他眼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沉默。
空气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呼吸变得小心翼翼,心跳在一片寂静中喧嚣。
顾朝曦轻抿下唇,佯装镇定地松开手,向后收回身子:“你睡得也太死了吧!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她说着,朝房门口指了指:“尼玛来喊我们吃饭了。”
尼玛靠在门边,眨巴着他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谢睿盯着她看了几秒,唇角似笑非笑地弯了下,支着腿低头轻揉眉心:“画得怎么样了?”
他说话的时候,右手还覆在眼皮上,遮住上半张脸。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便落到了他的唇上,色泽饱满、唇线清晰、唇角微微上翘,是和她刚画的莲花一样的形状:“挺好看的。”
谢睿顿了顿,忽地笑了:“你还挺自信。”
顾朝曦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实事求是嘛。”
虽然是第一次画唐卡,但她在艺术方面着实是有那么一些天赋异禀:“难道不是吗?”
谢睿看向画布上的莲花,白色花瓣一层一层勾勒得非常细致,莲芯和枝叶都用的绿色,透出一分淡雅和清净来,的确是不错。
他微微颔首,还没来得及说话,等急了的尼玛跑过来钻进二人中间:“哎呀,别看画了。顾姐姐,咱们去吃饭吧!我阿妈今天做了牦牛火锅!可香了!”
“牦牛火锅?”顾朝曦的注意力瞬间被拉走,急忙忙收好画布站起来,“那赶紧的!走走走!”
谢睿跟在后头,看着她飞扬在空中的卷发梢儿,低笑着道了声“是”。
桑吉拎着袋坚果坐在院子里逗花栗鼠,瞧见他们出来,拍了拍手过来一把将尼玛抱起来挂在自己脖子上:“啧,小尼玛,你又变重了啊!你阿妈每天都给你做什么好吃的?桑吉哥哥能去蹭一口不?”
尼玛抱住他的脑袋,眼珠子咕噜噜地转:“那桑吉哥哥你能不能帮我阿妈一个小忙?”
桑吉:“什么?”
尼玛低下头凑在他耳边悄声道:“开学初的家长会你替我阿妈去吧。”
桑吉忍不住笑:“怎么寒假还没过完就开始担心这个了?”
“作业太多!数学太难了!我肯定写不完的!”尼玛叹了口气,十分忧伤,“到时候老师肯定得找我阿妈!”
桑吉安慰他:“没事,桑吉哥哥教你。”
尼玛思索了两秒,低下头不确定地问:“桑吉哥哥,你会吗?”
桑吉被他气笑:“小学的题我还能不会?!”
二十分钟后。
桑吉抓着头发问尼玛:“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尼玛叼着根铅笔,稚嫩的脸上飞快地闪过“我就知道”四个大字,低声道:“我到时候通知你啦!”
德吉跟谢睿一块儿把火锅从厨房搬到院子里,看着两人交流学习的背影欣慰地喊道:“尼玛,先来吃饭吧,作业晚点再写好了!”
“好——”尼玛拖着长音欢快地从长椅上跳下来。
顾朝曦摆好三脚架,看着镜头里的袅袅烟火,觉得自己仿佛改行成了吃播。
藏式火锅和北方的涮锅有些相似,用的都是铜锅。里头加上炭火,那白汽儿便贴着铜壁往外冒。
青稞酒煨暖了,就着牛肉片灌上一大口当真是神仙也不换了。
顾朝曦一手抓着筷子一手抱着酒杯,吃得双眼眯起:“德吉,这汤底太鲜了!酒也好喝!”
冬天正是酿青稞酒的季节,刚酿好的青稞酒清香醇厚、绵甜爽口,叫人停不下口。
“好喝,多喝点。”德吉笑眯眯地说,“这酒不上头,没事。”
顾朝曦快乐地应了声“好”,提着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捧在手心小口小口地喝着。
桑吉逮着机会,勾住谢睿的脖子,同他炫耀自己新的的马鞍。德吉安静地听着,偶尔看管下尼玛乱七八糟的吃相。
南桑的夜晚,如同一部漫长的电影。
天幕盛大璀璨,人间陷入妄想。
顾朝曦爱喝但不贪杯,没醉过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究竟几何。只是在这夜里,多少有些微醺。
篝火丛窜起的火光打在她透红的脸上,平日里清晰明澈的眼眸此时蒙了一层雾。谢睿勾过她手中的酒壶,把刚泡好的蜂蜜水放在桌上道:“这杯归你,这壶归我。”
蜂蜜水的颜色和青稞酒很像,只是那甜腻的香气顺着夜风飘出来,挡也挡不住。
顾朝曦低头盯着蜂蜜水看了半晌,蹙着眉头道:“谢睿,你不会觉得我已经喝醉了吧?”
谢睿轻笑了下,不答她的问话,只用指尖敲了敲杯壁说:“下村的桃花蜜,一年只产一次。不尝尝吗?”
她轻挑眉尾,晃了晃杯子,慢吞吞地喝上一口。
水温不冷不热,是刚刚好可以入口的程度。蜂蜜不淡不浓,是恰到好处的那种甜度。氤氲的水汽里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桃花香,叫人喝上一口便停不下来。
桑吉叼着根筷子斜眼瞅着谢睿,捞起一捧雪丢他:“不是吧兄弟,就她有我没有?”
顾朝曦抬起眼眸,反应极快地辩驳道:“你有酒!”
德吉搬出来的酒坛子,除去倒进壶里的,余下的全被他霸了去。一杯接一杯地灌着,活活一个酒桶子。
“那哪能一样!”桑吉放下筷子叫道,“不行!你得一碗水端平!”
谢睿拍掉肩头的雪痕,握了个更大的雪球砸过去:“要喝,自己去厨房泡。”
“行啊!”桑吉笑了下,灌下最后一口酒。长腿一跨,俯身抱起一团巨大的雪堆,“你俩联合起来欺负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尼玛尖叫着从椅子上跳下来,兴奋大喊:“哇!打雪仗了!”
谢睿推开椅子,动作迅速地拉着她往外跑。德吉笑着,也丢了个雪球过去:“桑吉!外面!快去追!”
一顿火锅吃了一半,突然演变成了雪球大战。
没有人劝阻,没有人觉得不对。南桑的夜晚,好像怎样都可以,怎样都不算错。
晚风划过她的脸庞,星空在头顶变成一条条虚线,酒精和蜂蜜混合的热气袭上她的身躯。
顾朝曦停住脚步,扯着谢睿的衣袖,抓住一团雪朝后撒去:“来啊!谁怕谁!”
反正她有一个人形大盾牌。
她偏头很认真地同他讨论一道菜的口味,深色的瞳仁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面庞。
很简单、很平常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柔软了。
和刹那的心动和欢喜不同,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是他对着松果味的山风、对着酒渣色的晚霞才有的松弛和平静。
“都可以。”他不挑食,什么口味都能接受。
顾朝曦抬了下眉毛,伤口处新生的粉色皮肤淡了些痕迹也依旧显眼。但她无遮无拦、毫不在意,只关注于笔下的菜单。
点完菜,服务员正好叫到他们的号。
店内地方不大,客人又多。他们挤在一张小桌前,面对面坐着。服务员很快上了炭火和小菜,谢睿夹着猪油一圈一圈地围着铁盘绕圈。
蒸腾的热气冒上来,他脱了外衣,将毛衣的袖边微微卷起,手腕上的蓝色手绳便露了出来。
顾朝曦盯着晃动的绳结看了会,小声叫他:“谢睿。”
“嗯?”他接过服务员刚端上来的五花肉,一块块放到烤盘上,半抬着眸子看她。
顾朝曦单手托着下巴说:“你戴这个手绳真好看。”
“我们医院的同事也这么说……”谢睿笑了下,抬眸看她一眼,继续道,“他们还问我这手绳哪儿来的?”
她心跳快了一拍,扶着脸颊的指尖紧贴着下颌骨微微用力:“你怎么说?”
“我告诉他们……”他说了一半,想到那群围着他的手绳嗷嗷叫的单身汉。慢条斯理地夹起五花肉翻了个面,看着她说,“这是我女朋友编的。”
五花肉遇到滚烫的铁盘,发出“滋滋”的声音,诱人的香气随着白烟迫不及待地入侵人们的嗅觉。
顾朝曦抿了抿唇压住笑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听到他说“女朋友”三个字之前,她向来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应该是一个眼神、一次牵手、一场拥抱。
在听到他说“女朋友”三个字之后,她忽然发现原来尘世间的某些特定字眼具有这样强烈的情感依附,足够独立成诗。
片刻后,她模仿着他医院同事的语气说:“那你女朋友真是心灵手巧啊。”
谢睿笑道:“嗯,她什么都好。”
他说这话时,那双干净纯粹的眼睛里全是真诚。
顾朝曦张了张嘴,没有出声。须臾,她按下心头浓烈的情绪,抓着筷子点了点烤盘问:“可以吃了吗?”
“再等等。”谢睿拿了剪子一块块剪好肉,再整整齐齐地码成两排放到她面前。
服务员端着金枪鱼拌饭上来的时候,烤盘上的五花肉已经变得焦黄酥脆。
顾朝曦就着一片生菜,放上烤好的五花肉,叠一层酱料,再挖一小勺拌饭,最后再铺上一点烤熟了的泡菜包成大大的一团塞进嘴里。
谢睿瞧见她鼓起的腮帮子,低着头轻笑。
顾朝曦听见他的声音,努力咽下嘴里的烤肉包饭抬眸道:“你笑什么?”
谢睿摇头,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和皱起的眉头,忍不住又笑了下:“没什么……”
顾朝曦眯了下眼睛,语气危险:“谢睿!”
“对不起。”谢睿举了下手表示投降,“我只是觉得……”他顿了下,微微颔首道,“你这样很可爱。”
最后的两个字,他说得清淡又撩人。
顾朝曦忽然想到日剧里的台词:可爱是最高级的形容词,如果认为对方很可爱,无论对方做什么都会觉得好可爱,就会对你的全面服从、五体投地。
宋竟择轻“嗤”一声“小姑娘”,单手又开了瓶新酒。
一夜宿醉,顾朝曦醒来时被窗帘缝隙间透出的晚霞印红了半边脸。
手机丢在一堆空酒瓶中,一直忘了充电。
她踮起脚尖,从工作台的架子上取下相机,伸长了手臂拉开窗帘,拥抱醉酒的云霞。
临近过年还有两天,S市仿佛一夜之间被抽空了似的静悄悄。
隔着窗户,顾朝曦忽然想听海鸥的叫声。
她抱着相机,赤着脚跑到卫生间洗漱,而后急急地越过一地酒瓶找到手机和充电宝塞进白色帆布包里。
她身上还穿着皱巴巴的毛衣,头发乱糟糟的毛成一团。但她一刻也等不及了,蹦跳着给自己套上白色棉袜,踩着毛拖鞋便往外冲。
公寓的门“咔哒”一声关上,几秒后又“咔哒”一声被打开。
顾朝曦拎起流理台上莫名出现的外卖袋子,翻面看到宋公子的名号。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居然还记得给她点个早餐。
她拿着刚开机的手机,打开微信给他发了个“谢主隆恩”的表情包。
S市不算旅游城市,但因地理位置绝佳,往来人流较大,机场附近有几个规模不小的租车行。
顾朝曦租了辆白色跑车,把手头的东西往副驾驶上一堆,踩下油门。
风吹过脸颊的感觉美妙到难以言喻,傍晚的天空压得很低,随着汽车的跑动叫人有一种它在努力打破天地界限朝你奔来的错觉。
S市最边缘的无人深处,落日和大海在安静地亲吻。
她停了车,脱掉鞋袜走在柔软的沙滩上。
海鸥在头顶盘旋,她莫名有一种强烈的分享欲。
顾朝曦打开微信,谢睿的头像紧贴着她的,雪山与野火相依,有一种奇妙的悸动在蔓延。
她点开对话框,想要送他这一片橘红色的海,手机屏幕顶端上的那一行“对方正在输入中……”却先跳到了她的心口。
莹莹灯光下,淡粉的花苞以雪山为背景颤颤巍巍地展开了自己的第一片花瓣。
谢睿:高山杜鹃开了。
顾朝曦抬手抚上屏幕,仔细划过花瓣上丝丝缕缕的纹路。
海浪一下一下扑到沙滩上,落日带着最后的余温跌入深蓝大海。
她点开摄像头,告诉他:傍晚的浪花也很美。
隔了半分钟,谢睿说:南桑的太阳已经落山,星星出来了。
顾朝曦抬头望天,犹豫两秒,掐着手机壳拨通视频电话。
很快,少年线条流畅的下巴出现在屏幕里,因着天色的缘故,镜头里的脸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清澈的眼眸依旧明朗。
四目相对,她拢住被海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问:“星星呢?”
谢睿调转摄像头,把镜头对准天空:“这儿,看到了吗?”
小小的屏幕里,烟蓝色的夜空像谁往天上泼了几道颜料,深深浅浅地晕染开来。底下的雪山白得耀眼,再往下,是大片浓郁的树林和几家亮了灯的农户。
此时还不算太晚,只有三颗星星偷跑出来遥望人间。
她把音量调到最大,听到南桑的风声和眼前的海浪交缠在一起。
还有很浅很浅的呼吸声,从手机底端小小的孔隙里钻出来。
他们相隔千里,又仿佛近在咫尺。
“看到了。”她看着手机里的烟蓝天空和眼前的橘色大海弯了眉眼,语气里透着欢愉,“谢睿,你知道吗?小时候,我觉得这世上最奇妙的事情就是地球是圆的。”
头碰头的距离,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轻缓的吐息和着车内的热气一块儿扑到她的面前。
束起的长发遮不住泛红的耳尖,谢睿悠悠然涂好药膏弯唇将她的碎发别至耳后,低声道:“顾朝曦,你这心理素质也不怎么行啊……”
回到公寓,顾朝曦洗完澡站在洗手间里看着镜子里被自己抓得乱糟糟的一头乱发发了会儿呆,慢腾腾地躺到床上。
室内没开灯,窗外的灯光洒进来时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暧昧丛生的车厢。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她在这个温柔的、逐渐走向春天的冬夜揪着被角看夜幕渐沉、白昼亮起。
在她意识混沌,即将昏沉入睡之前,顾朝曦终于福至心灵般抓住了谢睿的漏洞,迅速发了条信息质问:祛疤药膏,你之前怎么不给我?
医院、路灯下、烧烤店……明明有那么多机会,他偏偏都没给她。
手机震动,谢睿坐在医院宿舍的书桌前翻译论文资料。
距离毕业仅有半年,研究、实习、训练一个不能落,他的时间简直是揉碎了拆开也不够用。
但……
他点开屏幕,在晨光熹微的清晨一字一句地回复道:因为想见你。
因为想见你,所以偷偷藏下一个见面的借口。
因为想见你,所以悄悄掰开一段段时间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夜晚。
因为想见你,所以这颗平凡跳动的心脏里忽然装满了星星、月亮和所有美好的一切。
公寓房间内,顾朝曦翻来覆去地滚了几圈,看着对话框里的消息再次清醒。
手机屏幕一次又一次地暗淡、亮起,她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膨胀得令人无法呼吸。
白昼的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倾泻进来,顾朝曦彻底睡不着了。干脆裹着被子坐到工作台前,抽出相机里的SD卡整理素材。
几小时后,正午的阳光带着暖意打在她身上。她终于理好了视频,仰面躺在椅子上开始构思文案。
墨色的笔尖落在白色的稿纸上,顾朝曦写下第一行字:杏花微雨
脑子里顺势冒出后半句:我想见你
她顿了片刻,划掉这句重新写下:杏花疏影
脑子里又是一句:我想见你
她把稿纸一扔,握着笔自我放弃式地闭上眼睛,阳光笼上她安静的面庞时,也一定没有预料到她心底的海浪波涛。
最终的视频定稿,顾朝曦仍然不可避免地在视频的末尾写上一句:看见那片杏花海的瞬间,我脑海里的所有词汇全部褪去,只留下你的名字。
视频上线后的一个午后,她接到了宋竟择的电话。这人大约是画图画烦了,专程跑来吐槽她的视频:“顾朝曦,你这文案也太酸了吧?不知道人还以为你谈恋爱了呢……”
她站在床上随手比划着墙上的地图毛毡懒洋洋应道:“啊……是啊……”
宋竟择愣了下,指间转动的画笔咕噜噜地滚下来,顺着光滑平整的画纸掉落在地。
“卧……”他张了张嘴,缓冲了半天才道,“你真恋爱了?谁啊?不会是你妈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吧?”
“不是。”
“那是什么人?”
顾朝曦敲着地图上渺无踪迹的南桑,想了想说:“一个温柔的、生机勃勃的人。”
“……”宋竟择一时无话,吸了口气道,“顾朝曦!你给我说得具象点!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高不高!帅不帅!干什么的!”
炸得金黄酥脆的锅贴伴着浓烈的猪肉香气勾引着他的味蕾,谢睿接过顾朝曦手中的竹签咬了一口,鲜嫩的汁水和焦香的面皮让他忍不住也眯了眼。
顾朝曦盯着他面上的变化,睁大眼睛道:“好吃吧?要不要再来一个?”
谢睿笑了下,颔首道:“好。”
满满当当的一盒鲜肉锅贴,被他们两人一人一个,没一会儿便消灭光了。
隔壁的大饼铺子正好出炉了一批冒着热气的饼子,顾朝曦凑上前道:“大叔,来一个咸的、一个甜的,再要两杯豆浆!”
“好嘞!”卖大饼的男人应了声,动作轻快地从铁桶边上捻了个袋子,两指夹着两侧用力一抖,手掌穿过塑料袋抓了两个大饼进去,最后再将袋子反方向一翻,便交到了顾朝曦的手上。
刚出炉的大饼很香,也很烫,她勾着袋子在晚风中晃着散热:“谢睿,你吃咸的还是甜的?”
“都可以。”老城区的街道上有不少电瓶车来回穿梭,他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马路内侧。
“嗯……我也都可以。”顾朝曦低头看了看大饼,抬眸道,“那我们一人一半吧!”
谢睿想到她下午留给他的半盒鸡柳,难以抑制嘴角的弧度,抿唇点了点头。
咸味大饼中间裹了酥油和葱花,表皮酥软、内里咸香;甜味大饼中间包了厚厚的白糖,遇热后化成糖浆,合着薄薄的饼皮变得脆生生的。
两种截然不同的口味先后在嘴里碰撞,却并不让人觉得突兀。
顾朝曦咬一口咸大饼,再咬一口甜大饼,最后再配上一口热乎乎的豆浆,快乐得不行。
等扫荡完这条街巷,她被白菜帮子伤害的心灵总算得到了完美的慰藉。
谢睿看了眼时间,问她:“送你回家?”
顾朝曦吸干净最后一口豆浆,抬手将纸杯丢进垃圾桶里:“行。”
依然是昨晚告别的地铁站,她朝谢睿挥了挥手,赶着地铁门即将关闭的“滴滴”声快速冲了上去。
地铁缓缓启动,天然的惯性令她脚下踉跄了一下,整个人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有人伸手托住了她的后背,顾朝曦站稳脚跟转身想要同这陌生的好心人道谢,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抹熟悉的身影:“谢……谢睿?”
黑衣黑发的少年轻挑嘴角,眉眼弯弯地看着她:“说好的送你回家,怎么还跟我告别?”
他一手拉住地铁顶上的圆环,另一只手揣进兜里一幅随意自然的样子。顾朝曦张了张嘴,忽地笑了:“谁说我在跟你告别,我那是在叫你跑快点!”
谢睿扬了扬眉没说话,一旁的车窗随着高速移动的地铁缓缓变成一片黑色,映出车厢内生动的人影。
出了地铁,回公寓的路上需要经过一座天桥。
冬日的深夜,寒风阵阵。
这儿除了萧瑟的月光,再无人光顾。
谢睿走在她身侧靠前一些的位置,挡住些许凛冽的风。
他手里还拎着她买的一堆零食,宽大的手掌落在身侧被风吹得发红。
顾朝曦一步步走着,想到他们重逢后的每一分钟。从凌晨的烧烤到晚上的火锅,时间在相处的每一个缝隙里都显得如此漫长。
她走得慢了些,谢睿回头问她:“要不要拉我的衣服?”
月光下的少年眉眼干净、声线清澈,顾朝曦看着他,第一次发现冷风也能鼓动人心中膨胀的欲望。
她没谈过恋爱,本想学着刘备三顾茅庐的精神循序渐进。但今晚的夜色太美,她莫名起了贪念,想比刘备少努力一次,想提前和他成为不需要借口、随时都能见面的关系。
桑吉看了她一眼,笑:“你来得倒正是时候。”
刷了最后一层酱汁的烤全羊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油水滋滋往外冒着,渗入被划来的刀口处。
顾朝曦跳进院子里,笑得眉眼生动:“那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嘛!怎么样?能吃了吗?”
“快了。”德吉将早就准备好的筷子递给她,尼玛挪了挪屁股,空出一小块位置来朝她招手,“顾姐姐,来坐这!”
桑吉轻哼一声,屈膝将挤到他身边的尼玛推了回去:“你这屁大点地儿还邀请人家过来,好意思么!”
他说着,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的长椅道:“喏,那儿空,你坐谢睿旁边吧。”
顾朝曦偏头看去,谢睿安安静静地坐在多吉边上。右侧空了个位置出来,像在等着什么人。
夜色撩人,明火落在他的眼里,让她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苍茫雪色里的那一抹红。
他捞了罐可口可乐,单手扣着瓶身拉开递给她:“再等会儿,马上就好了。”
半米的距离,空气被火烤得形成淡淡的波纹。他坐在边上,平常的语调也被烫得熨帖,似温润的安抚。
可乐冒着泡从易拉罐里跳到她的手上,顾朝曦接过可乐,仰头往自己喉咙里灌了一口,放下背包,跨步坐在长椅上:“嗯。”
多吉歪了个脑袋出来问她:“色农那边的市集怎么样?好玩吗?”
“好玩!”顾朝曦用力点了下头,把可乐自然地塞进谢睿手里,弯腰将刚放下的背包又提了起来,“对了,我还给你们买了点小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一把木铲来。上头仔细地系了个蝴蝶结,很是漂亮。
众人淡笑着看向德吉,德吉微红了脸小心地将沾了点儿酱汁的手在擦布上抹了抹,准备去接。
顾朝曦却伸出右手臂,绕过谢睿身前把木铲递给了多吉:“呐!以后就用这把新铲子稳住你南桑第一炒饭的地位吧!”
多吉愣了下,接过木铲挠了挠头:“这……还有我的份儿呢,谢了啊!”
“客气什么!”顾朝曦又把手放回包里,摸出第二件礼物,“当当!马术手套!给桑吉的。”
桑吉挑眉道了声谢,接过手套,左右把玩着。
“我的呢?我的呢?”尼玛两眼放光,从长椅上跳下来跑到顾朝曦身边。
顾朝曦故作神秘地在背包里翻腾了一阵,快速抽出个长方形扁平状的小礼盒,放到尼玛手里:“小尼玛的礼物我挑得最用心了!来,自己打开看看吧!”
尼玛迫不及待地拆开礼物盒,只见一本深绿色的习题册静静地躺在里面,凝视它的小主人。
“王建平数学习题册,喜欢吗?这本里面有很详细的解题步骤,尼玛你好好学,肯定会有所提升的!”
尼玛面上的神情一秒垮下,桑吉在一旁笑得没心没肺:“哈哈哈哈!小尼玛,你可得用好这本习题册,别辜负了你朝曦姐姐的一片心意啊!”
顾朝曦拍了拍尼玛低落的小脑瓜,最后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礼物盒递给德吉:“德吉,这是给你的。”
德吉紧张地接过礼盒打开,里头端端正正地放着条红蓝相间的藏族头珠。
正中间是方形的一张小卡片,上面用不太熟练的笔触写了一行藏语:你是母亲,也是永远的小姑娘。
德吉捏着卡片没有说话,眼底却有波澜晃动。上一次给自己买首饰是什么时候,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这几年,她好像已经习惯了穿旧花样的衣服,编一条最简单的辫子。生活把她从一个明朗肆意的少女变成敦厚质朴的母亲,无声无息。
顾朝曦抓着筷子,微微直起上半身道:“这款式是谢睿挑的,你要是觉得不好看,就怪他。”
谢睿坐在长椅上,像忽然被老师点名的学生般条件反射地挑起眼皮看她,指尖在可乐罐上敲了敲,发出一点清脆的响声:“这么快就把锅甩给我了?”
德吉被他们逗笑,明亮的眼眸弯起,因长期劳作而变得有些粗糙的双手轻柔地抚过头珠,低声道:“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
顾朝曦乐了,勾着唇扬起眉毛问她:“不戴上试试?”
德吉抿着唇,有些犹豫。
“妈妈,我帮你戴。”尼玛爬上长椅,朝她伸手,“头珠给我。”
德吉仰头看她小小的男孩儿,平日里调皮得要命的人这会儿竟显出一分难得的郑重来。
她鼻子一酸,急忙低下头深吸了口气,而后睁大了眼睛将头珠交给他。
冰凉的触感划过额头,桑吉吹着口哨喊:“哇哦!这是哪里来的仙女啊!太美了吧!”
尼玛高兴地跟着喊:“妈妈好漂亮!”
晚风温柔地吹起她耳边的几缕碎发,燃烧的木柴散发出点点星火,更为她添上一分颜色。
顾朝曦单手转着筷子,咧着嘴笑。
谢睿支着腿偏头看到她飞扬的侧脸,天真浪漫,像个小孩儿。
德吉被夸得满脸通红,血色一路从脸上染到了脖子上。她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唇,余光扫到中间的烤全羊,忽地站起来失声叫道:“焦了!焦了!”
多吉猛然拎起烤全羊问:“哪里?哪里?”
顷刻间,一群人为了一只羊乌泱泱地急成一团。烧焦的烤全羊的味道便至此刻在他们心里,永难磨灭了。
从德吉家的小院离开时,风里还带着浓烈的孜然香。
顾朝曦打着饱嗝,在月光下踩大树的影子,谢睿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这段异乡的路来回走了几遍,好像就变得熟悉了起来。再过几十米,会有一户养了大鹅的人家。向下拐个弯儿,是一头失眠的牦牛。
“顾朝曦。”在临近民宿的野草地里,谢睿突然拉住了她的背包带子。
她回头,看见他眉眼低垂,淡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顾朝曦动了动睫毛,惊讶于他的敏锐。
按计划,她明天下午便要动身下山去附近的修理厂取车,开到南桑和康城中点的小镇休息一晚。接着继续上路、还车、搭中午的飞机回S市。
而她今晚的礼物原本是打算明天上午临走时送出的,只是刚刚时机到了,便也顺理成章地拿了出来。
“明天。”顾朝曦把手缩到羽绒服的口袋里,揪着内里的衬布说。
刻意忽略的奇怪心情不顾她的阻拦,像酸气泡一样冒了出来。
谢睿隔了一会儿继续问:“要我送你吗?”
顾朝曦抬头,答得很快:“不用。”
在所有人与人的交际之中,她最喜欢遇见,最害怕分离。
谢睿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扯着她的背包带子,在手指上绕了两圈又松开,最后摊开手心问她:“那我的礼物呢?”
顾朝曦低头看他的手掌,没有说话。
逛市集的时候,她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却独独没有准备谢睿的。
那条长长的街道和苏格拉底故事中的花田一样,她走遍了每个角落,却寻不到一朵最满意的鲜花。
“你的礼物……”顾朝曦静了静,抬眸道,“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给你吧。”
如果有机会的话。
谢睿笑了笑,双手插着冲锋衣的口袋道:“好,那就下次见面的时候,再给我吧。”
他皱着眉,狭长的眼眸拧起。顾朝曦站在一旁,闻到一股淡淡的燃烧的烟草味。
谢睿举起手机晃了晃:“三点多了,再不走天都该亮了。”
“行吧。”男人看向顾朝曦,拖着调子道,“小姑娘以后常来玩啊。”
顾朝曦揣着兜儿说:“我不认路,得谢睿带我来。”
男人挠了挠额头,改口道:“谢睿,记得带小姑娘来玩啊。”
谢睿抬眸瞥了眼顾朝曦,笑说:“没问题。”
晚风缓缓地走过大地,在街角拐弯的路口,顾朝曦回头看到男人咬着烟靠坐在椅子上,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树影抚上他的脸庞,读不懂他心底的故事。顾朝曦吸了吸鼻子,拢住脖子上的围巾。
昏黄路灯下,谢睿看着眼前的十字路口,转头问顾朝曦:“住哪?我送你回去。”
“保利公寓。”顾朝曦说,“机场附近那个。”
“……机场?”谢睿眉尾轻挑,视线不自觉地划过她的身侧。他以为她是出了高铁站,放好了行李才来的医院,便自以为是地判断她的住所应当距离不远。
可机场和老城区像楚河汉界的两端,怎么都算不上近。
顾朝曦迎着他的目光,反应了两秒解释道:“我这次出去没带行李。”
晚风慢悠悠地吹动月光,寂静又尴尬的氛围飘荡在两人中间。
谢睿垂了眼眸打开手机没说话,片刻后抬眸问她:“我们到地铁站等一会儿,行吗?”
她没什么意见,点点头说:“行。”
S市凌晨四点的地铁站,站门被厚重的铁帘封闭着。
天空仍是暗色的,没有光。
此时距离第一班地铁运行还有一个小时。
顾朝曦转了一圈,目光落在站台侧边的大理石台上便有些抽不开。跳跃了一天的神经在安静的氛围里松懈下来,急切地需要一个休憩之地。
谢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抬手解了围巾铺在台子上,对顾朝曦说:“坐吧。”
昨夜下了雨,空气中全是湿冷的味道,光滑的大理石台上落了好些雨渍,干涸后凝固在上面,肉眼可见。
顾朝曦愣了下,说:“这台子脏。”
谢睿半垂着眼眸笑了笑,连带着眉尾一并微微上扬,随意道:“铺都铺了。”
冬日凌晨的空气依旧冷冽,顾朝曦低头看了眼黑白台子上的暗红色围巾,心底似有洪流涌过。围巾宽大厚实,她扯开叠起的边角,转头道:“那一起坐。”
怕他拒绝,顾朝曦故意打了个哈欠,捂着嘴说:“我困了,需要一个靠背。”
谢睿唇角轻佻,放下背包,抽出一本书来背对着她道:“靠吧。”
少年挺拔的背脊同她仅有一拳之隔,顾朝曦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脑袋搭上去。他身上的短棉服初触时冰冰凉凉,慢慢地却从里头透出份温热来。
她靠着靠着,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谢睿屏了呼吸,掐着书页的指尖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女孩子的头发柔软、浓密,带着淡淡的香气,打个弯儿蹭在他空荡荡的颈间,叫他想到南桑粘人的小羊。
医书上的文墨开始跳舞,他好像回到了大一时的状态——书上的字明明每一个都认识,连在一起却成了乱码。
枯黄的树叶偶然飘下,时间从第一缕破晓的日光开始变成某种具象的存在。安静的街道上有人骑着小电驴开启一天的奔波,老城区的早餐铺开始升起白雾似的炊烟。
车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关上,空调的热气毫无保留地灌到她的毛孔里。繁忙嘈杂的马路在这一刻变成一条柔软的长河,顾朝曦把手藏进口袋一寸一寸重复着心跳。
车到公寓时,这场绵长的细雨终于停下。谢睿踩了刹车,去挂档位:“走吧,我送你上去。”
她一动不动地陷在座位里,叫他:“谢睿……”
“嗯?”他眉尾轻动,转头看着她。
她悄悄抿了下唇,按下安全带的扣子,伸手拉过他的指尖,将一早准备好的蓝色手绳绕上去。
“之前答应你的礼物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这次去奉贤看到民宿老板戴的手绳很漂亮,就请老板娘教了我。”
“这东西看着难,编起来更难!”顾朝曦调节好手绳的长度,抬头道,“你可不许不喜欢啊!”
谢睿低头动了动手腕,亮色的彩绳上便流转过一道道淡淡的光晕。他反握她的指尖,食指一勾捏着她的手腕问:“只编了一串?”
他力道很轻,像是怕捏痛她。顾朝曦甩了甩头,指着自己的辫子道:“还有一串,在我头上。”
谢睿低头,才发现她那堆繁复的粉色彩绳里还藏了一串细细的红色手串。他抬手抚上她的发间,看着靠在一起的两串手绳低笑:“要不要我帮你戴到手上?”
她眯了眯眼睛,发出灵魂提问:“你会吗?”
他笑了下:“我试试?”
事实证明,谢睿不仅会甚至非常熟练。顾朝曦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会拆辫子?”
她已经做好了被薅掉一头毛的准备,却发现他手法细腻又轻巧。
“经验所致。”他挑了挑眉,替她戴上手串继续说,“毕竟拆线,也算是我的专业。”
顾朝曦了然点头,得寸进尺地把脑袋凑过去:“那专业的谢医生,你能不能帮我把辫子都拆了?”
“行。”谢睿揉了揉她的头发,仔细地替她拆着辫子。
车内昏暗,气氛一下子沉静下来,像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偶尔有交杂的灯光淌进来,转瞬即逝。
谢睿忽然开口:“顾朝曦,我没喜欢过别人。”
她盯着墨色车窗上倒映的人影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缓缓道:“好巧,我也是。”
月光轻柔地划过人间,他们的视线在光线交汇处相撞。
谢睿心神微动,勾着皮筋的指尖不自觉地崩起。顾朝曦“嘶”了声,抬手拎住自己的辫子皱着一张小脸调侃他:“谢睿,你这心理素质不行啊!”
他淡笑着说了句抱歉,不再看她,只专注地拆着辫子。
等到满头的辫子拆完,顾朝曦看了眼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咬着皮筋干脆全扎了起来。
一切做完,再没有呆在车上的理由了,她转头问谢睿:“下车?”
“等等。”他回身去够汽车后座上的背包,脖颈线条撑开,漂亮又有张力。顾朝曦抬了眼皮,挪不开聚焦的目光。
他很快拿到背包,从里面掏出管铝制的药膏道:“虽然你这伤口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以防万一,还是要涂点药膏避免留疤。”
顾朝曦看他拧开盖子,挤了一点儿在手上虚心求教:“这个药膏跟你之前给我的那管有什么不同?”
“之前那个是消炎的,这个是祛疤的。”谢睿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勺,轻轻地将药膏点涂在她眉梢。
没了一次性手套的阻隔,她真切而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粗粝的指腹打着圈儿在她的皮肤上按摩的触感。
她慢慢地叙述着,窗外的天空也慢慢变换着颜色。
一切都很温柔,一切都刚刚好。
直到第一颗星星爬上天空时,顾朝曦终于抱着枕头结束了回忆。
室内静悄悄的,过了半晌。宋竟择舔了舔唇,说:“顾朝曦,你知道的。你们两个……根本不现实。”
这世上一切事物,越是美好,越是惑人,也越是易碎。
顾朝曦笑了笑,从茶几上拿过投影机的遥控器道:“宋竟择,还记得我们之前看的那部电影吗?”
宋竟择偏头回想了下,说:“那部老片子?”
“嗯。”顾朝曦按下了开关,沙发对墙上的幕布缓缓落下。她起身,从冰箱里拿出几瓶酒来,叩开递到他手里矮身问,“后面的故事,要一起继续往下看吗?”
宋竟择看了眼手里的酒,轻笑着灌了一口道:“行。”
顾朝曦点开电影,白色的幕布逐渐变暗,投影出彩色的世界来——
因为女主祖母的去世,她没能如期赴约。约定好的见面没有实现,他们的生活最终变成了两条平行线。
九年后,他们再次重逢在一家书店。男人长了红色的胡子,女人长了细细的皱纹。
他为她写了一本书,她为他写了一首歌。
他说:“我觉得我写这本书,就是为了找到你。”
“为什么?”
“为了让你能在巴黎读到。”
她为他弹一首歌,他们再次如同九年前一般漫步在黄昏日落的街头,在小船上、在公园里、在车厢内讨论过往和人生。
“你开始的时候可能会这么做,但当你受过几次伤之后。你就会拒绝那些虚幻的想法,接受生活中的现实。”
“我本来是好好的,直到我读到你那本该死的书。它把陈年旧事又翻起来了,它让我想起了我曾经真正的浪漫过,我对于世界有过多少希望。”
“我不想成为那种完全不相信任何奇迹的人。”
“你会错过你的班机的。”
“我知道。”
……
屏幕上电影结束,小小的茶几上乱七八糟地摆着几个酒瓶子。宋竟择陷在座椅里,像是睡着了。
黑夜包容一切,让所有微弱的、渺小的光找到存在的方向。
顾朝曦歪了脑袋,看着窗外。每到这种时刻,她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藏在那片昏暗后面,蠢蠢欲动。
她喝了口酒,缓缓道:“宋竟择,从南桑回来的时候我犹豫过。”
“尽管我从来没有开启过一段感情,我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当我看见大海、看见杜鹃、看见黄昏日落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
“很多时候,重要的不是我喜欢他,或者他喜欢我。而是我愿意喜欢他,还有,他也愿意喜欢我。”
隔天,顾朝曦在柔和的光线中苏醒,白色的天花板映入她的眼帘。
她想到和谢睿的约定,想到自己昨晚的豪言壮志笑了笑,从床上爬起来洗澡、吹头、挑衣服。
对着镜子画眉毛的时候,她脑子里闪过民国电影里的女诗人划了火柴,倚在梳妆台前用熄灭的烟灰描眉赴约心上人的样子——
朦胧又清晰,柔软又勇敢。
在那个缄默的年代,去醒悟、去闯荡、去飞蛾扑火、去明明白白宣告自己的内心。
她想着想着,不自觉又笑了下,为自己狂妄的比拟。
一切做完,时间还早。
窗外的天空一片湛蓝,沿路的树枝上长出了隐隐约约的绿,粉

色的、白色的小花在木箱里一块一块地开着。
顾朝曦吸了吸鼻子,从口袋里伸出手来,却没有去拉他的衣服,而是站在台阶上摇了摇头,轻声道:“谢睿,你拉我吧。”
天桥底下来来往往的车辆交织出一片五彩的世界,相隔几十米的天桥之上却是暗淡的墨色,只有微弱的路灯照亮他们前行的路。
谢睿垂眸,目光落在她莹白的手掌上。
在她离开南桑的那个夜晚,他确信他喜欢上了她。他们只认识了六天,连上帝创造世界的七天都不足,但喜欢这种情绪毫无道理。
理智告诉他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可能,感性又驱使着他不自觉地向她靠近。在重逢的24小时里,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是即便只能到喜欢,也无法停止心动的程度。
他静立片刻,缓缓道:“顾朝曦,我还有半年就要回康城了。驻守在海拔4800米的雪山上,一年只有50天假期。”
从这一次牵手开始,接下去的每一次牵手或许都隔着数千公里的长路和无数个分离的日夜。
顾朝曦笑了下:“谢睿,我从18岁那年开始独自走过了78个城市,一年365天我有300天都在路上。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
“我不会叫时间和距离限制我的脚步,也不会因为它们放弃喜欢。”
这世间山河万里,不是叫人胆怯,而是教人勇敢。谢睿看着她,只觉得今夜的月光和星辉都不及她黑色的眸子耀眼。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
从此,再没有放开过。
之后的几天,顾朝曦去了趟S市附近的旅游小镇拍摄宣传视频。
二月底的时节,气温才刚刚回暖,杏花已经开了漫山遍野,环山而建的民宿和茶馆幽静雅致。她在那儿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一场雨。
细密的雨丝打在手背,清凉的温度叫她想到那天夜里谢睿握住她的那双手。
被风吹了半天的皮肤带着些寒气,掌心却是热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的满足感从心底蔓延。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会将万物诗篇都变成他的幻觉。
顾朝曦低低地笑了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告诉谢睿自己即将完成拍摄返回S市。
她发信息的时候是下午三点,接到谢睿的电话是晚上六点。
彼时,她正行走在人群拥挤的出站口拖着行李从卡包里摸身份证。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她单手划开接听键耸着肩膀、歪了脑袋奋力夹住:“谢睿?”
他站在站台外,一眼就在翻涌的人潮中找到了她的身影。她没化妆,唇不点而红,披散的卷发中混杂几缕彩色的编发,就是狼狈也带着灵气。他上前几步,低声道:“回来了?”
“嗯。”顾朝曦终于在帆布包的内层摸到了身份证,此时正夹着手机艰难地将它往外掏。
谢睿看她跟着人群的队伍慢吞吞地往外走,继续问:“要我来接你吗?”
顾朝曦咬着下唇将身份证在闸口上刷了下,拖着行李闷头向前:“不用……”
“哦……”谢睿笑了下,缓声道,“可是怎么办?我已经来了。”
流动的空间仿佛暂停了一瞬。
顾朝曦歪着脑袋往包里塞身份证的动作顿住,下意识抬头扫视前方,耳下夹着的手机刹那间向下落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出现,及时拯救了即将掉落的手机。
顾朝曦呆愣在原地,顺着他袖口处露出的一小节手腕内侧凸起的骨头,抬眸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