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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绿茶,踹渣夫,主母重生改嫁了陆葶湘霍无双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死了没有?”
隔着灰蒙蒙的帘子,有人在陆云烟的床边说着话,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满满的嫌弃不耐。
“还没,昨儿还醒过来要水喝,看样子还能撑个两日。”这是照看她的婆子,恭恭敬敬地回着话。
“真是命贱,都已经断药断粮这么久了还不死!”先前那把声音再次响起来,“等不得了,大爷已经入阁当了相爷,冯姨娘让你们手脚利索些,别再拖拖拉拉的,耽误了她和大哥儿入族谱的好日子,仔细你们的命!”
婆子吓得连连答应,却还是有些害怕:“可是……人还活着呢,终究是夫人,要是下死手弄了,会不会被人瞧出来?”
“蠢货,不会抬去直接埋了,不用费手脚,事情办得还干净!”
后面的说话声越来越远,几不可闻,陆云烟努力睁开眼却还是看不清楚床边的人,也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了。
等到片刻后,看守她的婆子回来了,撩开帘子看见她睁着眼,倒是被吓了一跳。
“夫人……”有些心虚地说着,“奴婢伺候你更衣吧。”
陆云烟已经知道她们的打算,无力反抗也不想再挣扎,虚弱地望着她:“大爷要抬了冯姨娘作平妻,还是要把大哥儿记在嫡出名下?”
婆子看着她瘦得脱了形奄奄一息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再瞒着她。
“大爷要让冯姨娘当填房夫人,大哥儿自然也就是嫡长子了。”
原来是当填房,怪不得这样着急要她死,毕竟她这个原配正房不死,冯静柔怎么能作填房,他们的儿子又怎么能成为嫡长子!
婆子们的手脚很利索,用破席将她卷了,拉到了京郊乱葬岗上,趁着夜色挖好了坑。
到她被丢进坑里的时候,一双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浑浊无力地望着这世间,看着婆子手里的土锨一锨一锨带着土盖在她身上脸上。
一锨又一锨,直到最后窒息的黑暗将她彻底掩埋,她也始终没有闭上眼。
……
“夫人,夫人!该接茶了!”
一旁传来小声的催促声在陆云烟耳边响起,将她从迷离中惊醒,这才慢慢看清楚眼前的情景。
搭着锦绣褡裢的太师椅,楠木雕花的桌案,上面摆着的罗汉松还是她亲手养的那盆,坐在她旁边的男人熟悉的脸上难掩疑惑和厌恶,正看着她皱着眉。
而陆云烟的跟前跪着一个怯生生望着她的美人,手里颤巍巍捧着茶,眼巴巴瞧着她等着她接过去。
见她半天没有动静,男人忍不住开口了,语气里满满的斥责:“陆云烟,你到底要怎么样?!明明答应了让静柔进门,现在又要反悔吗?”
对于陆云烟的鄙夷和厌烦几乎已经写在脸上了,丝毫不加掩饰。
陆云烟身后伺候的大丫头四喜担心地望着自家夫人,怕她是因为伤心过度,一时乱了方寸。
只有陆云烟自己能够体会到这种感觉,她竟然重新活了回来,从凌家给她活埋的乱葬岗上回到了凌家大宅,回到了十年前答应让冯静柔进凌府做妾的那一天。
“静柔在给你敬茶,你看见没有?还不接?!”凌承远再也忍不住了,皱着眉头催促着。
他一开口,跪在跟前的冯静柔眼里更是红了一圈,怯怯地捧着茶再上来几步:“夫人请喝茶。”
陆云烟看着他们,与前世一模一样的情形又一次出现在眼前,不由地闭了闭眼,没想到再活一世,还是回到了这个时候。
当初凌家老太爷获罪被抄家,家道败落,而陆家是松江府的富贾大户,两家也算是故交,凌家主母程老夫人看中了陆云烟,千里迢迢亲自赶到松江府去提亲,将她娶进了凌家。
可是凌承远跟她成婚不到三天就找了要祭祖的理由,去了永宁凌氏族里一个多月,回来的时候就把冯静柔给带了回来,提出要抬了冯静柔进门为妾。
那时候的陆云烟刚嫁为人妇,满心都是对丈夫的深情眷恋,当然不愿意。
可是男人铁了心要让心上人进门,即便是被母亲程老夫人狠狠责骂,抬出祖宗家法来,他也没有半点退让。
后来是怎么样来着?
是在凌承远跪了一夜祠堂之后,陆云烟伤透了心,终于点头答应让冯静柔进门。
但是不许住在凌承远与陆云烟住的晓园里,把她安置在了西跨院的偏房,因为她不想看见自己丈夫跟另一个女人恩爱。
却没发现冯静柔早在进门前就有了身孕,后来不小心小产了,还是遮遮掩掩给瞒过去了。
再过了小半年,凌承远得了外放的差事,陆云烟是宗妇自然不能跟着一起去杭州府,凌承远就把冯静柔带去了任上,这一走就是八年。
八年里陆云烟伺候公婆,为小姑子张罗婚事,用陪嫁撑起了整个凌家,大小事务都是亲自打点,原本家底单薄的凌家越发蒸蒸日上。
可万万没想到凌承远早在杭州跟冯静柔有了一儿一女,等到卸任回到京城的时候,陆云烟已经是人过中年,早已错过了最好的年华。
凌承远更是不愿意与她亲近了,不但把掌家之权夺了过来交给了冯静柔,还特意请了族老进京来,将他跟冯静柔的儿子凌宗保立为嫡长子,抬了冯静柔为平妻。
她的委屈和不甘,都被他冷冰冰的一句的话全部堵在胸口里,吐不出也吞不下去。
“成婚八年了,你一无所出,又是出身低贱的商户,若不是看在当初陆家帮过凌家,早就该将你休弃赶出去了。”他甚至都没有看过陆云烟一眼,丢下这句话就回了冯静柔身边。
再后来,她病倒了,被凌承远的无情和恶心的现实给气得病倒了,凌家不但没有给她请郎中,还把她送到偏远的庄子,让她在那里等死,等她死了,冯静柔就能成为继室夫人。
可就是连等她死掉的那点时间,凌承远都不愿意浪费,在她奄奄一息还没有咽气的时候,被凌家人活活埋进了乱葬岗里咽了气。
对外却说是得了急症死在庄子上,怕病气过了人,草草就了结了,有了凌承远的授意,谁又还会记得个本就不得势的女人呢。
往事一幕幕就在眼前,好像她一闭眼又回到了那让人窒息的黑暗中,那样锥心刺骨撕心裂肺的痛和悔恨让她坐着的身子都忍不住发颤。
就是眼前这两个人!
看她盯着冯静柔和凌承远,脸色有些不对劲,四喜吓得上前扶住她:“夫人,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好?”
这些天为了凌承远要纳妾的事,陆云烟茶饭不思,心里的委屈只有她们这几个身边伺候的人知道。
陆云烟回过神来,心绪也慢慢镇定了下来,她没有伸手接茶,而是淡淡开口。
“急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敬了茶,太过潦草了,毕竟是爷的房里添人,也算是个喜事,还是该好好操办操办才对。”
委委屈屈捧着茶的冯静柔一愣,没想到陆云烟会这样说,不由得望向凌承远那边。
凌承远也被这句话给惊住了,陆云烟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想通了?不但答应让静柔进门,还要给她好好操办个纳妾之礼?
他怎么有点不相信呢?之前为了静柔进门的事,她怎么都不肯答应,见到他就红了眼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怎么突然一下态度就变了这么多?
“你到底想做什么?”凌承远拧着眉头,沉声问道。
陆云烟已经站起身来,冷淡地看着他们两个。
“冯家表妹进门的事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只是也不该急于这一时,这样不声不响地敬了茶就算进门,以后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无媒苟合又或是私逃来的,反倒坏了凌家的名声。”
她转头吩咐四喜:“伺候我更衣梳洗,我去见老夫人,商量商量纳妾的事。”
说完转身朝着外边走了,看也不看房里留下的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冯静柔被这一幕惊得瞪大了眼,好半天才想着站起身来,把茶交给了丫头,不安地上前来拉着凌承远的手:“表哥,这下该怎么办?”
她等得起,可肚子里的孩子等不起呀,再拖些时候怕是要显怀了。
何况她怎么也不会相信陆云烟会这么好心,突然想着要帮她操办纳妾礼,一定是后悔答应让她进门了,才会想办法拖延着。
凌承远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看着满脸担忧的冯静柔,放柔了声音轻轻揽过她在怀里:“别怕,万事有我,我答应了你一定要让你陪在我身边,就不会让别人阻碍我们的。”
可他没想明白,陆云烟到底想干什么,她真的想开了?
程老夫人住在凌家大宅的正院榕园里,虽然孀居多年,凌家的掌家之权也交给了嫁进门的儿媳妇陆云烟,可她还是住在这里。
每天陆云烟带着管事婆子们过来这里给她请安,虽然大部分事情都要交给陆云烟去打点,但她还是会时不时查问几句,要紧的事还得她点头才行。
陆云烟坐在抱厦里,垂着眼帘听着凌老夫人说话。
“……承远这孩子打小就是个实心眼,静柔自小与他一起长大,难免生出些情意来,但也只是不懂事的一点心思,说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别太在意。”
程老夫人拉着陆云烟的手,语气轻柔,满是怜惜:“我知道你是个心底宽厚善良的好孩子,不会计较这些,不然也不会答应让静柔进门的。”
“男人都是这样的,难免会生出些别的心思来,但只要他念你的好,知道你是正房夫人,那些闲花野草又有什么要紧的,就当多养了个玩意儿在家就是了。”
果然程老夫人还是跟前世一样,用最体贴最慈爱的话劝着她,嘴里说的都是替她打算的话,劝她答应凌承远让冯静柔进门。
可是冯静柔是她的外甥女,到后来也是她做主把冯静柔生了孩子的事瞒下来,就连最后让人送病重的陆云烟去庄子上的决定都是她定下的。
这一世陆云烟是绝对不会相信程老夫人是真心关心自己,真心满意自己这个儿媳妇了。
“老夫人说的是,原本爷身边就该有几个伺候的,是我想的不周全,应该早些安排的。”她语气平静地回答程老夫人的话。
程老夫人倒是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前几日还觉得委屈,提着纳妾的事都要红了眼落泪的,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
她试探着说道:“倒也不用这么急,你们新婚夫妻,陡然多一个人,心里难免不好受,要是你觉得不好,我再去与承远说一说,大不了再推迟些日子,待过了端午再说也不迟。”
陆云烟是三月嫁进凌家的,到端午也不过是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凌家真是片刻都等不得。
“老夫人心疼我,我也该知道好歹,原本早该张罗给爷房里添人,现在既然有合适的人选,倒也省了不少心。”陆云烟抬起头来望着程老夫人,嘴角是清清淡淡的笑容,“只是我觉得冯家表妹不是外人,给爷当姨娘本来就是委屈了,要是不能好好操办一番,岂不是对不住她。”
“何况不怕别的,就怕旁人的闲言碎语,传出去指不定怎么揣测呢。知道的说是不愿意大操大办,不知道的只当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岂不是坏了爷的名声和凌家的声誉。”
程老夫人连连点头,脸色更是柔和:“我的儿,还是你想得周全,我还只想着不能让你委屈了,却没想到这些,你竟然看得如此通透。”
她也不多跟陆云烟商量了,点头作准:“就照你的意思办,也操办一番,算是给冯家和外边一个交代。”
陆云烟并不惊讶,她早已摸透了程老夫人的心思,虽然冯静柔不是她挑中的儿媳妇,但也是她妹妹的女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虽然迫于无奈委委屈屈进了门当姨娘,但这也是落了程老夫人的脸面,自然心里很是不痛快。
但程老夫人可不会把这个不痛快怪罪在自己儿子身上,也不会真的埋怨自己外甥女,唯一会怨恨的就只有陆云烟。
虽然现在她因为还需要陆家扶持凌承远,把这些不满都压住了,待陆云烟十分亲热,但等到凌家彻底崛起的那一天,她会再一次从陆云烟身上一点点磋磨回来。
“老夫人,我想着既然是要添房里人,索性再挑一起收进房里吧。”
程老夫人心里更是惊讶:“这是为什么?”
陆云烟温温柔柔地笑着:“我是想着,公爹去的早,母亲只有爷和二妹两个孩子,要为凌家多多开枝散叶,自然不能只有一个姨娘伺候爷,与其后面再费心费力挑人,不如这一回选了一起收进来,说不定明年母亲就能抱上孙子了。”
听到抱上孙子的话,程老夫人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笑眯眯地点头:“说的对,还是你贴心,竟然连这些都想到了。”
“那就再挑一个吧,一起纳了放在承远的房里,你安排人去办吧。”
纳妾的事就这样一锤定音了。
从榕园出来,陆云烟始终安安静静的,没有流眼泪,也没有任何委屈的神色,跟着她的四喜和八宝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陪她说着话,只怕自家夫人这是伤心糊涂了,才会说出那些话来。
“不用这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陆云烟倒是看穿了她们两个的心思,笑了笑轻声说着。
四喜快哭出来了:“夫人,您要是觉着委屈就哭一哭吧,您这样太吓人了,奴婢们瞧着放心不下呀!”
前几日夫人还会哭,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四喜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陆云烟带着她们穿过抄手游廊,一步步往晓园走去,她步子轻快不疾不徐,语气也是从容安然:“没有什么值得哭的,早些知道他的心思,总比糊涂了一辈子,再来后悔要好。”
“他想让冯家表妹进门,想让她在身边伺候,即便我拦着,他也会想尽办法得偿所愿的,我又何必当这个恶人。”
这一辈子她不想跟凌承远和冯静柔纠缠了,不想拿自己的一生给别人做陪衬,就算这是一出折子戏,她也不想做那个面目模糊不得好死的配角了,成全了他们的情深佳话,自己却无辜葬送了一生,还横死在他们手里。
至于这一对贱人,索性成全了他们,没有她这个阻碍,就不知道他们两个是否还能同仇敌忾悱恻缠绵了。
等陆云烟走远了,程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摩挲着手中的佛珠,叫过最亲信的陪房罗妈妈:“你带个信去冯家,告诉他们过几日会让人送些钱财过去,别再上门来吵闹,若是坏了我的事,别怪我不顾念亲戚的情分。”
罗妈妈答应着,却是有些担心:“只是奴婢瞧着冯家那对父子恐怕不是好相与的,保不齐日后还会来闹,姨夫人那个性子……只怕以后是个麻烦呀。”
程老夫人想起自己妹妹那一家子,顿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她哪里不知道这些,奈何儿子偏偏看中了这么个货色。
“罢了,米已成炊,还能有什么法子。”她拨弄了一圈佛珠,合上眼:“只要她顺顺利利给承远生下儿子,就是如了她的念想也没什么,终究是自家人,怎么也比外人要强。”
她看不上冯静柔,但更看不上商户出身的陆家,可现在凌家只能靠着陆云烟,还有她那份丰厚的陪嫁,等凌家再起势,陆家没用了,那时候换个主母也不过是桩小事。
晚上凌承远来了陆云烟的房里。
这还是新婚以来,他第一次主动进房,在这之前就连新婚夜都是被程老夫人逼着过来的。
“你今天为什么不肯接静柔敬的茶?”凌承远脸色难看,坐在陆云烟的面前,语气沉沉地质问。
陆云烟正修剪着自己的种的西府海棠,用铜剪子一点点剪掉枯黄的花叶,听他进来说话,头也没有抬,像是没看见他一样。
“陆云烟!”凌承远忍无可忍,动了怒了:“我在问你话!”
陆云烟这才把剪刀放下,让八宝打了水来洗了手:“我与母亲商量了,挑个好日子给冯家表妹行纳妾礼,先请人去冯家送买妾财,再摆上几桌宴席请亲朋来热闹热闹,这才不会委屈了她。”
凌承远愣了愣,他没想到陆云烟真的去与自己母亲商量纳妾的事了。
他原本以为是陆云烟嫉妒心起了,临时反悔不肯让冯静柔进门,才会找了说辞不肯接茶。
一时间,他不禁有些尴尬,蹙了蹙眉:“你怎么……算了,由你拿主意吧。”
这样也好,至少冯静柔进了门不会有太多非议,毕竟他跟陆云烟刚刚新婚一个多月,现在就纳妾,难免外边会有人说些什么。有陆云烟出面,这事情就好办多了。
陆云烟温顺地垂着眼,没有更多的表情:“这院子里总要添人的,我想着把她们安置在东厢房那边,爷觉得可好?”
晓园的东厢房是凌承远平日里住的地方,让妾室住在那边,岂不是让他更方便了?换了是谁都不会这样安排,她这个正房夫人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这样安排?
凌承远发觉自己怎么也看不透眼前的人了,前几日还为了他要让冯静柔进门难过不已的人,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这是真心答应了,还是怄气故意这样说,想要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可是还没等他多加猜测,陆云烟已经开口送客了:“这几日天凉,爷也不能一直睡在小榻上,不如还是回东厢房去歇着吧。”
从两人成婚开始,凌承远就不愿意碰她,顾忌着刚成婚的缘故,他就算进了房门也一直睡在暖阁外的小榻上,从来不肯靠近陆云烟,只因为嫌弃她是商户出身,一身铜臭味。
原本今天他进门是想说如果陆云烟肯老老实实接纳静柔进门,他也给她个体面,睡到床上去,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正房夫人,可没想到还没等他说,陆云烟居然开口让他去东厢房住,这算是赶他走?
凌承远回过神来,羞愤难当,怒冲冲地起身:“那再好不过,我也不想留在这里看见你!”
说完甩了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四喜和八宝听到声音慌忙进来,看见的就是走远了的凌承远,吓了一跳,上前小心地问着:“夫人,这,这是怎么了?”
陆云烟轻笑一声,全然不在意:“没事,他今天回东厢房去歇着,不用给他准备被褥了。”
这样真好,房里只有她自己住,不用辗转反侧,不用事事替他考虑,不用顾忌他的喜好,她大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心情顿时轻快了起来。
可是两个丫头心情却是有些沉重,夫人嫁进门也有些时日了,别人不知道,她们这两个贴身伺候的可是清楚,凌家大爷一直没有碰过她,今天好不容易主动过来了,怎么还要回东厢房去了。
“好了,你们就别愁眉苦脸的了,今天谁当值的,快把外边收拾了,我要看话本子。”陆云烟语气轻快地说着,嘴角微微带着笑。
前一世她为了让凌承远能够满意,殚精竭虑地为凌家付出,像一根绷得紧紧的弦,现在终于把一切都放下了,没有人再吵着她,她可要好好轻松一下,做自己喜欢的事,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四喜和八宝互望了一眼,无奈地答应着下去了。
外间的灯都灭了,只在碧纱橱里点了一支蜡烛,陆云烟趴在床上翻着话本子,这还是她在闺中时候就爱看的,现在再看居然已经隔了一世,更是觉得新鲜有趣。
值夜的八宝却没有这份闲适,她想着这一天的事,不由地替陆云烟担忧不已,也是睡不着了,像摊煎饼一样在小榻上翻来覆去。
“夫人,过几日咱们老爷要进京来盘点铺面,要不要把这件事跟他说一说?”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陆云烟却是摇头:“再等等吧,让父亲知道了又要担心了。”
八宝闷闷应着,却轻声说着:“可是凌家大爷与夫人刚成婚不到两月就要纳妾,这也太不守规矩了,谁家纳妾不得是成亲一年之后,哪有这样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就怕陆云烟听了心里难过,毕竟没听说过刚娶亲就要纳妾的,有头脸的人家都拎得清楚,妾室只是为了繁衍子嗣才收进门来的,谁也不会当个正经主子。
陆云烟翻了一页话本子,抬起头来:“那你觉着凌家大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八宝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呆了一瞬,才结结巴巴说着:“夫人嫁过来之前,咱们老爷说了,凌家大爷才学出众,模样也俊,还中了金榜探花,是极好的人,可是……”
可是他对自家夫人为什么那样无情,冷漠到连她们这些下人看着都觉得难过不忍。
陆云烟嘴角的笑轻忽缥缈,淡到几乎没有:“或许别人看来他是极好的,但我只觉得恶心可怕。”
她的声音也很低,低到只有自己能听清楚,八宝在那边竖着耳朵好半天也没听明白,还在纳闷夫人莫不是睡着了,怎么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夫人,表姑娘在院门外跪着了,说是要给夫人赔不是。”
四喜隔着窗,在廊下呵斥小丫头:“这都什么时候了,凭她谁来都不要理会,还能为了那么个人扰了夫人的清净不成!”
小丫头委委屈屈:“东厢房那边也知道了,大爷这会子怕是已经起身过去了。”
八宝忙翻身起来,要伺候陆云烟起身:“大爷都过去了,只怕那位又要闹一场了。”
陆云烟却是没有半点要起来的意思,只是冷冷唤了四喜:“去榕园,把这事禀告老夫人,让罗妈妈过来。”
冯静柔可是程老夫人的姨甥女,大半夜就敢来砸门闹腾,那索性都不要睡了,都起来看看这场闹剧,她倒要看看程老夫人要怎么收拾冯静柔。
四喜到了程老夫人跟前,一脸委屈:“……夫人说,表姑娘如今还没进门,她还不好过问,怕委屈了老夫人的娘家人。”
“毕竟时候不早了,照规矩各个院子早该落了栓,只留下值夜的婆子,表姑娘倒是好本事,叫开了荷香榭的门,还顺顺当当来了晓园,连大爷都惊动了,闹得院子里不可开交,夫人也没见过这样的事,才打发奴婢来禀报,请老夫人拿个主意。”
程老夫人身子一个趔趄,手里的佛珠攥得死紧,暗暗骂着冯静柔是个蠢货!这又是要闹哪一出!
“你跟着过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静柔年纪小不懂事,身子骨又弱,告诉她不许胡闹,早些回去歇着!”她吩咐罗妈妈,话里有话。
罗妈妈当然省得,屈了屈膝应下,跟着四喜往晓园那边过去了。
这时候的晓园门前已经是灯火通明,还没走近就能看见哭成泪人儿一样拜在地上的冯静柔,还有一旁扶着她的菊叶,凌承远一脸心疼地望着她,吩咐了丫头上前去扶,却被冯静柔拒绝了。
“远哥哥,我是来给夫人赔罪的,必然是我哪里得罪了夫人,她才不肯接我的茶。”冯静柔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不止,一双杏眼只是盯着凌承远,里面是满满的委屈和哀伤。
“先前远哥哥为了我跪了一夜的祠堂,夫人才肯点头答应,如今让我来求求夫人吧。”
这几句话让凌承远心头怒火更盛,更是恼恨陆云烟,若不是她,自己和静柔如何要受这样的委屈!静柔肚子里还有孩子,若是孩子有什么不妥当,他一定饶不过陆云烟!
他语气冰冷地问一旁跟着的大丫头玉兰:“去看看陆氏怎么还没过来,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去请!”
罗妈妈忍不住扶额,表姑娘糊涂,没想到大爷对着内宅里的事也是糊涂,为了这么个蠢货不顾刚刚成婚就要纳妾,还逼着夫人点头,日后这内宅还能安宁吗,更何况这半夜闹一通,伺候的下人都要看了笑话。
她连忙上前去,赔着笑与凌承远说着:“老夫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打发奴婢来看一看。”
转头看见还在抽泣不止的冯静柔:“这不是表姑娘吗,怎么会在这里?”
冯静柔正要张口再说几句自己的委屈,却被罗妈妈快步上前连扶带拽地从地上搀了起来:“这深更半夜的,表姑娘莫不是睡得迷糊了,怎么在这里坐着,夜里风大,快来人扶表姑娘回去。”
冯静柔愣了一下,这岂不是要坏了她的安排,奈何挣扎了一下也没用,罗妈妈的手就像铁钳一样死死攥住了她,低声在她耳边说着:“老夫人让奴婢过来送表姑娘回院子,姑娘还是安分些吧。”
听说是程老夫人的意思,冯静柔心里终于有些害怕了,不敢再挣扎,只得低着头老老实实起来。
只是罗妈妈打算得好,想把这件事大事化了就此作罢,凌承远那边却是冷着脸:“我也想问问,静柔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陆氏,让她如此欺辱人,出尔反尔,逼人太甚!”
哎呦,一个个都是不省事的祖宗,这时候不想着息事宁人,还有跳出来继续闹得!
罗妈妈这会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忙让丫头扶着冯静柔,自己转身要去劝凌承远。
只是她还是慢了一步,晓园的院子门再次打开来,出来的却是八宝,她上前见了凌承远与罗妈妈不卑不亢地行了礼。
“夫人已经歇下了,听说外边的事,让奴婢出来传话。”
“夫人说了,从前在陆家时候,宅子里自有规矩,过了落栓的时候,院子里四门紧闭,除非走水急病这等大事,轻易不开院门,但凡有半夜摸入院子的一概视为贼匪!更没有为了个不知所谓的赔罪,半夜开了院门一家子老小齐齐来看的。”
“莫非是凌家规矩不同别家,夜半更深奔走相告,未出阁的姑娘摸黑前来跪在别家院子门前,知道的说是表姑娘天生胆小,睡得糊涂了,不知道的只当凌家对客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求告无门才会有如此举动!传出去怕是御史台要好好参一本家风不正仗势凌弱了。”
她口齿伶俐,将陆云烟的话清清楚楚地复述了。
几句话说得凌承远与罗妈妈都变了脸色,他们没想到陆云烟居然一点脸面都不留,几句话戳在了凌家的脸上,偏偏还一句都反驳不了。
“夫人还有话问罗妈妈,在凌家像这样私下开了院子门,纵容客人半夜在宅子里乱走,不管不问的刁奴该如何责罚?”八宝抬着头,不避不让盯着罗妈妈。
罗妈妈一时语结,半天才结结巴巴:“该杖责二十,罚三个月的月钱。”
八宝点头,转头看向一旁的管事婆子们:“还不照着罗妈妈说的办!”
她年纪虽小,但气势十分足,又是奉着陆云烟的话来的,管事婆子们不敢不听,很快就把荷香榭院门值夜的婆子给抓了过来,当着凌承远和冯静柔就给了二十大板子。
凌承远要去拦着,被罗妈妈苦着脸哀求:“大爷,这原本就不该您过问的事,您快回去歇着吧。”
罗妈妈算是看出来了,今夜的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夫人说的话句句都在规矩上,谁也反驳不了半个字,只能照着她的话来。
可要是这位祖宗再在这里搅和一阵,保不齐会闹成什么样,只能请他先回去了。
凌承远却是望着冯静柔:“可是静柔还……”
罗妈妈简直要哭出声来:“您快些回去吧,表姑娘这里有奴婢在呢,哪有爷们半夜跟着理会这些内宅的事,这不合规矩!”
好说歹说才把凌承远劝了进去。
冯静柔可就没有这样的好命了,她是自个儿要来院子门前闹的,当然没有人敢放她走,她就眼睁睁看着自己院子值夜的婆子当着面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四溅,吓得花容失了色,拽着丫头的手哭着说要走。
只是这回想走可就不容易了!
八宝眼看着看门婆子的板子打完了,又问罗妈妈:“丫头婆子不劝姑娘守规矩,还纵容帮衬着胡闹,教坏了主子,这样的刁奴又该如何责罚?”
罗妈妈这会子才知道陆云烟的厉害,明明都是陆云烟要责罚这些人,偏偏都是借着她的嘴说出来,字字句句逼问到她脸上了,又不能让人觉得凌家没有规矩,今夜这一趟来得可真是左右两难。
“该罚藤条二十,罚两月月钱。”
罗妈妈的脸彻底成了个苦瓜,说完重重叹气转开脸去。
“还等什么,荷香榭里伺候的都带过来,赏藤条二十!”
冯静柔连最后的依靠都没了,丫头婆子都被拖到跟前,一阵哭嚎求饶声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手脚发软,看着夜色里众人扭曲痛苦的脸,身子不由自主瑟瑟颤抖起来。
“表姑娘,夫人问你,现在还急着进门当姨娘吗?”
只要她敢说是,那就与这群丫头婆子一样家法处置,一顿大板子是逃不掉了!
八宝望了一眼那边已经被打得哭嚎不止的丫头婆子,似笑非笑望着冯静柔。
冯静柔却像是看见鬼一样,喉咙里咕噜一声,两眼一翻,径直昏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陆云烟依旧照着规矩来给程老夫人请安,程老夫人特意让人多准备了一份早饭,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吃。
“你才刚进门,就帮着打点府里的事,要多仔细自己的身子,”程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让罗妈妈端了碗红米粥过去,满目慈爱:“以后这府里还要靠你撑着呢。”
半句也没有提前一夜的事,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语气慈祥又温和。
这若是换了寻常婆媳,恐怕媳妇都要感动一番,能得到婆婆这样细致的关心,可是不敢想的。
陆云烟却是道了谢接过粥慢慢吃了一口,心里自嘲地笑了笑,从前她也是被程老夫人的小恩小惠给感动了,一直以为她对自己这个儿媳妇十分看重,对她的话也是样样听从,到最后却被她送去庄子上等着活埋。
程老夫人看她小口吃着粥温顺的样子,满意地笑了起来:“把身子养好了,早些给我添个嫡孙。”
看陆云烟抬头,程老夫人笑得更是眉眼弯弯:“别人生的终究都是庶出,还是你给我添个嫡出的孙子才好。我这把年纪了,也不盼着别的,就想早点抱孙子,你可别让我失望哦。”
说完还宽慰似的拍拍陆云烟的手。
要不是陆云烟重活了一世,怕是真要相信程老夫人一心盼着自己生个孩子了,只可惜她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对眼前的一切看得太透彻。
前世自己到死都没能生下个孩子,虽然凌承远很少进她的房门,但终究是有过夫妻之实,她到处寻医问药也没能怀上身子,以为真的是自己运气不济,直到最后病得不生不死的时候,埋她的婆子才说漏了口风。
原来是程老夫人嫌弃陆家是商户出身,不愿意让嫡出的孙子身上流着陆家的血,竟然让人悄悄给陆云烟下了极重的红花,毁了她的身子,让她一辈子也当不了母亲。
看着程老夫人虚伪的笑脸,陆云烟按捺着心痛,别开脸去:“老夫人,我是来说给大爷房里挑人的事的。”
程老夫人当她是新媳妇害羞了,笑着顺着她的话:“你打算挑了谁,有看中的人吗?”
在她看来,从凌家随便挑一个模样不错伶俐些的丫头收在房里就是了,不用费什么功夫去挑选。
陆云烟却是正色道:“我想着这事马虎不得,毕竟大爷如今中了探花,已经在翰林院里任庶吉士,又深得各位相爷的看重,日后的前程自不必说,所以这身边挑人还得仔细些,日后若是能生下个一儿半女,也要亲娘是个体面点的才好,免得带累了后辈子孙。”
这话说得在理!程老夫人也不禁点头:“若是能有出身清白,知书达理的留在身边伺候是最合适的。”
这样她的孙辈才能越发有出息,不会被没见识的亲娘教坏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冯静柔,她这没进门就怀上了身子,让自己和承远还得替她遮掩,不然传出去坏了凌家的名声,那孩子也会被人瞧不起,这样的亲娘怎么能教好孩子。
想着她心里对冯静柔又多了一份恼恨鄙夷。
陆云烟自然留意到了程老夫人眼中的不悦,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假装看不到一样,继续说了下去:“现在府里伺候的丫头虽然都是老实的,可见识和出身还是差了点,若只是当个通房丫头倒是合适,可要做正经姨娘,终究是差了些许。”
程老夫人想了想:“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如让人去打听打听,有那些出身清白人家,规矩教养大的,家道败落了总要寻个出路,咱们出些银钱买回来,岂不是比别的强?”
程老夫人当然也觉得好,只是这样的人一时也难找,还得慢慢寻访。
陆云烟笑了:“也不急于一时,使了人花些时间去打听打听,找到了就把她和冯家表妹一起抬进门,也是双喜临门了。”
程老夫人一下子噎住了,心里却是急了,这怎么能行,别的不说,就冯静柔那肚子也等不起呀,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买到合适的人呢!
可是她想再要说,陆云烟已经笑眯眯唤了管事妈妈进来吩咐了:“……不怕多花银子,只要人模样好,知书识礼守规矩,家世清清白白不会坏了大爷的名声就好,快些让人去打听。”
又转头与程老夫人说着:“老夫人放心,这银子若是公中不够,我自己贴补些就是了,也要给大爷寻个可心的人回来。”
话都说到这一步,程老夫人这个做婆婆的还能说什么反对的话,只能干笑几声,夸赞她:“还是你贤惠大度,当初我就是瞧着你样样都好,才会替承远做主娶了你回来。”
婆媳正说着话,凌家二姑娘凌玉锦过来给程老夫人请安了。
“嫂嫂也在呀,”凌玉锦见到陆云烟,欢喜地上前拉住她的手:“有两日没见到嫂嫂了,也不去我那坐一坐。”
程老夫人笑着拉她坐下:“这才几日没见,你又缠着你嫂子。”
罗妈妈在旁边凑趣说着:“明明是姑嫂两个,却跟嫡亲姐妹似的好。”
凌玉锦掩着嘴笑:“我就喜欢嫂嫂,比我大哥好多了。”
程老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眼看着要议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个正形,还不规规矩矩坐好了,仔细让你嫂嫂笑话。”
凌玉锦听到议亲两个字,这才收敛了些,坐直了身子悄悄望向陆云烟这边。
“云烟呀,上一回让你娘家帮着打听的事怎么样了?靖海侯府世子可曾说了亲事了?”程老夫人和凌玉锦两双眼睛盯着陆云烟不放,巴巴儿等着她的回答。
靖海侯爷霍冠与陆云烟的父亲陆子胥是故交好友,意气相投,常常在一起下棋喝酒。
程老夫人知道了这个关系,就催着让陆云烟去打听世子霍无双定下亲事没有,竟然想着能借着陆家的关系,把凌玉锦嫁进侯府去。
当然这是痴心妄想,靖海侯世子是什么身份,开国勋贵之后,又是自幼随父亲领兵戍守西北,年纪轻轻就是战功赫赫,要不是公侯世家出身,说不定早就手握将印镇守一方了,怎么可能看得上凌家这样家世的姑娘。
可是上一世的陆云烟傻呀,她为了凌玉锦对自己的那点亲热,和程老夫人的托付,想尽办法促成这桩婚事。
后来婚事没谈成,靖海侯与父亲也来往少了,陆家白白得罪了靖海侯府,还被程老夫人和凌玉锦怨恨了许久,都觉着是她坏了这门亲事。
想想自己都觉得可笑,到后来凌玉锦嫁给了顺天府同知府董家二爷,时时回娘家来,却始终对陆云烟没有半点好脸色,还跟冯静柔沆瀣一气,撺掇着程老夫人和凌承远磋磨她。
就这样的人,现在盼着她帮着说亲事呢!
“上一回我带了信回去,想请我父亲帮着问一问,可是又担心他问不明白,终究是婚事,他也不好张口。”陆云烟慢条斯理说着,看也不看着急的程老夫人母女俩。
程老夫人顿时急了:“那怎么办,总要知道个准信才行呀。”
要是靖海侯府已经给世子定了亲,那只能算了,但凡有一丝希望,她都得让陆家帮忙说和,只要女儿嫁进靖海侯府,还怕凌家日后没有出头之日!
凌玉锦虽然听到婚事红了脸,但还是忍不住竖着耳朵听陆云烟说话。
陆云烟看着她们这副模样,微微笑了:“我想着,过几日我父亲要来京城盘点铺面,倒不如我见他一面,当面说得明白,再托我二娘帮着出面打听打听,这样更谨慎些。”
程老夫人眼前大亮,连连点头:“这样好,不会闹出什么误会来,也能问个明白。”
她对陆云烟越发满意:“好孩子,你办事周全细致,什么事托付给你我再放心不过。”
提起陆子胥要来,又堆满笑说着:“亲家老爷要来,我们可要好好招呼着,不能怠慢了。”
凌玉锦也讨巧的上前与她说着笑话。
只有陆云烟心里暗暗冷笑,前一世为她们费尽心思张罗,她们不但不念好,还因为婚事没成怨恨上自己,这一世敷衍了事,她们倒还觉得办得好。
等到陆云烟要告退的时候,程老夫人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既然打算要纳妾,还是早些办了吧,这样拖着也不好。”
她是在担心冯静柔的肚子,那可等不得。
陆云烟宛然一笑,屈了屈膝:“是,媳妇省得。”
出了榕园,四喜轻声道:“夫人,真要从外边买人回来伺候大爷?”
陆云烟闲庭信步地走着,欣赏着花池里的锦鲤:“自然是真的。”
“可是那样的人怕是不容易找到,大爷和表姑娘只怕是等不及了……”
陆云烟伸手折了一枝木香,轻轻嗅了嗅,嘴角的笑容恬静:“放心,我已经有人选了。”
她有一个绝佳的人选,只等着合适的时机了,凌承远一定会满意的。
…………
换了衣裙,陆云烟带着四喜和八宝出了凌家,往京城街市上去了。
陆家在松江也是高门大户,虽然是商贾起家,但陆子胥对陆云烟的教养并不逊色于京城的世家。
不但请了慕容先生教她诗书礼乐,又亲自教她经商打点营生,从小她就经常换了男儿装随父亲去各处铺面盘点对账,连同身边的人也都跟着见过不少世面。
可看着京城热闹繁华的街市,四喜和八宝还是忍不住惊叹着,悄悄撩开一线帘子左右看着,跟车的婆子都忍不住笑了:“姑娘们规矩些吧,让人瞧了要闹笑话的。”
二人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帘子,却是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陆云烟:“夫人,咱们这是去哪?是要去买衣料首饰,还是去脂粉铺子?”
陆云烟透过摇摇晃晃的马车帘子,看着外边陌生又熟悉的街市,目光越发冷清:“去南城枣花胡同。”
四喜和八宝还没觉得有什么,跟车的婆子倒是吃了一惊,那地方住的可没有什么像样的人家,大都是些干粗活打零工勉强度日的,夫人刚从松江府嫁过来,怎么会想着要去那里?
马车停在了枣花胡同里破旧的宅院前,这里半开着门,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高声的叫骂声,是一把粗鲁又尖锐的女人声音,正扯着喉咙喷着脏话。
“……小娼妇!破落户出来的贱人!你还以为自己是官家小姐呢,在我这里装模作样,还敢挑三拣四,你娘已经养不活你才会把你打发到我这里来,老老实实干活还有你一口饭吃!”
“你要是再敢不听话,现在我就给你卖到群芳院去!”
接下来是嘤嘤哭泣声,听得四喜和八宝面面相觑,胆怯地缩了脖子:“夫人,这,这是……”
陆云烟吩咐了婆子几句,婆子愣了一下,心里却是狂喜起来,这是夫人交代的第一桩差事,只要办好了,日后还怕没有出路!
她连声答应着,快步过去拍了拍那扇破烂的门:“有人在吗?”
门里走出来一个粗布短襦挽着袖子的中年妇人,拧着眉上下打量着外边:“你们是谁?”
婆子笑着与她招呼:“大嫂子,我们夫人来这里访亲戚,不巧已经搬走了,实在是口渴,想向你讨杯水喝。”
“也不白喝你的水,这是一点心意。”她塞了十个大钱过去,客客气气地说着。
那妇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欢喜地一把接过来,探头多看了几眼马车:“你们等着,这就送过来。”
送水出来的却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身形窈窕,模样清秀文弱,端着碗水过来,羞怯怯地与婆子说话:“这是我舅母让送过来的。”
目光却是忍不住往马车这边瞟了过来,看到凌家高大的马匹和雕花车架,连马车帘子都是珠纱绣花的,忍不住盯着移不开眼去,眼里是说不出的羡慕和委屈。
她直勾勾盯着的样子也被陆云烟看到了,嘴角不由地漾起个轻浅的弧度,传闻里说的果然没有错。
等婆子向那姑娘道了谢,再回到马车边时,陆云烟隔着帘子吩咐:“给一张帖子给她,让她好生收着,有什么事可以凭着帖子来见我。”
婆子越发摸不着头脑,眼前这位送水的姑娘模样倒是不错,可出身低贱,又是萍水相逢,夫人怎么会对她这样上心?看着这架势,怕是这一回来就是奔着这姑娘来的。
她也不敢多问,取了一张凌家的帖子送到那姑娘面前:“我们夫人看着姑娘模样出挑,心底也好,让我把这个送给姑娘,若是日后姑娘有什么事要帮一帮,倒是可以凭着帖子去求见夫人。”
姑娘惊讶地看着那张帖子,再看看放下帘子的马车,始终看不见马车里的人,但那张帖子就在眼前,真真切切的不是在做梦。
她正愣神的时候,身后又传来舅母的喝骂:“小浪蹄子,你又在找着由头偷懒,送个水就要这么久!没看见还有那么多衣服等着要浆洗吗?!”
一个激灵,她惊醒过来,忙接过那张帖子飞快地塞进自己的怀里,嘴里喃喃道谢,又看了几眼马车才转身进去了。
四喜不明白,惊讶地问陆云烟:“夫人,那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给她帖子呀?”
陆家在燕京可没有亲戚,夫人怎么会突然来这里,又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张帖子呢?这种种就像个谜团一样让她们几个都想不明白。
陆云烟看着那姑娘揣着帖子进去了,轻轻呼出一口气,靠在马车背上露出了笑容:“她呀,是个有趣的人。”
荷香榭里,冯静柔听了丫头带回来的消息,又气又急,噙着眼泪就要去前院见凌承远,还是被贴身丫头菊叶连忙劝住了。
“姑娘,大爷去翰林院了,这会子不在府里,你可千万不能急,仔细身子要紧。”
菊叶不安地看了一眼冯静柔的肚子,旁人都不知道,她可是被凌承远仔仔细细交代过的,知道些底细,从上一次夜里挨了罚之后,她越发小心,不敢再让冯静柔胡乱出去。
她这话让冯静柔眼泪更是止不住地落下,被陆云烟教训了之后她就老老实实在房里躺了几日,可现在实在躺不住了。
连丫头都知道她怀了身子了,纳妾的事已经不能再拖了,要是再拖些时候,肚子大了被人看出来了,不但自己成了无媒苟合的下贱荡妇,这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无名无分被人瞧不起的私生子,这不是要活生生逼死她吗?!
她哭着捂着脸坐在椅子上,来回话的丫头被吓得张口结舌,平日里看着温柔亲切的表姑娘,突然这副模样,她连下面的话都不敢说了。
菊叶看着那小丫头还不走,杵在那里像个木头桩子,动了气:“回完了话还不快走,拖拖拉拉要做什么!”
小丫头勾着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夫人说还要再买一个回来一起抬进门作姨娘,已经打发人去寻摸了。”
冯静柔的哭声戛然而止,再抬起头来脸色已经青白不定,死死盯着丫头:“她还要再买一个回来?”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陆云烟这一招实在是太狠辣了,她居然宁可让凌承远多纳个妾室,也要鱼死网破,亏得程老夫人和凌承远说她贤良淑惠,宽厚能容人,原来心思如此歹毒!
她这下急得坐都坐不住了,一会流着泪要见凌承远,一会又哭着要寻短见,把菊叶给吓得又是劝又是拉,就怕闹起来让她动了胎气。
冯静柔是空着手被接进凌家的,菊叶是先前在凌承远院子伺候的三等丫头,是程老夫人让她过来伺候冯静柔的。
她原本在凌承远院子里也存着要强拔尖的心,想要仗着自己长得不错的模样,能当个通房丫头,以后就不用被人使唤着干粗活了。
可没想到凌承远房里的大丫头玉兰几个都是厉害的,她不但没能有露脸的机会,反而被排挤的打发到院子里管花草,连房门都进不去。
索性就过来伺候冯静柔,想着在这边还能时时见到凌承远,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可没想到这差事可不像想的那么轻松,这位表姑娘惹来的麻烦还真不少。
她耐着性子劝着:“姑娘先别急,既然夫人答应了让姑娘进门,又是禀明了老夫人,必然不敢不办的。”
冯静柔娇弱的脸上挂满了眼泪:“可我这身子……怎么能等得起,再等些时日不用她答应,我就得自己了结了。”
冯家是个破落户,虽然平日里也不讲规矩礼数,可她知道凌家是要脸面的,如果怀了身孕这件事闹开来,恐怕不用陆云烟拦着,程老夫人第一个就要赶了她出去。
菊叶眼珠一转,低声道:“姑娘难道忘了,你终究是老夫人的姨甥女,肚子里又有大爷的骨肉,说不定还是长子,有什么事也该去求求老夫人才对,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冯静柔清醒了过来,自己这可不是急糊涂了,她可是程老夫人嫡亲妹子的女儿,怎么也是娘家人,老夫人怎么可能帮外人不帮她,何况她肚子里现在还有凌家的骨血,当初老夫人不也是因为这个才点头让凌承远接自己回来的吗!
她赶紧吩咐菊叶打了水来给自己洗脸梳妆,急急忙忙去了程老夫人院子里。
程老夫人正跟罗妈妈说着靖海侯府的事:“……这一家可跟京城里别的公侯家不一样,虽然是武将世家,可自开朝以来就是功勋赫赫,丹书铁券都赏了三道,要不是侯爷与世子长年戍边,恐怕这京城里公侯第一家怎么也轮不到燕国公府了。”
罗妈妈倒是有些担心:“这样的人家挑世子夫人怕是十分挑剔吧。”
凌家若是败落之前,或许还算得上不错,凌老太爷是户部员外郎,凌家又是京城望族,在京城里也是小有名气,踮起脚高攀倒也勉强能入得了公侯夫人们的眼。
可现在凌家这副模样,还指望着陆夫人从陆家带来的陪嫁支撑,怎么敢打靖海侯府的主意。
程老夫人分明不这么想,她嗤笑一声:“你怕是不知道吧,靖海侯府虽然在京城,但侯爷一家子不常留在京城,韩夫人也没见过几位高门贵府出身的姑娘,若是咱们能借着陆家这点私交,早些打算起来,还怕玉锦不会被选中?”
她憧憬着凌玉锦的婚事,又与罗妈妈说着:“过几日不是陆家老爷要来,让承远跟他好好说一说,只要陆家肯帮忙,玉锦又是模样性情都好,靖海侯府会满意的。”
两人正说得紧要,丫头禀报冯家表姑娘来了。
程老夫人的笑容收了一大半,脸色有些不好看:“不是让她在房里好好养胎,怎么又出来了。”
那天夜里的事,罗妈妈都跟她说了,真是丢光了她和承远的脸,她现在是一眼都不想看见这么个蠢货!
罗妈妈可不敢接话,出去迎了冯静柔进来:“表姑娘来了,老夫人刚才还在念叨你呢。”
冯静柔此时满心委屈,见着程老夫人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下了:“姨母,求你救一救我吧。”
程老夫人见着她哭丧着脸,心情便更不好了,不耐烦地撇嘴:“你这又是怎么了,不是让你留在房里养着吗?”
冯静柔结结巴巴把从丫头那里听来的话说了一遍,哭得眼圈发红:“我是不打紧,就是做不了姨娘,在表哥身边当个丫头伺候也心满意足,可是这肚子里的终究是表哥的骨血,难不成就要这样没名没分的生下来,以后他还能有什么前程……”
说着又捂着嘴呜呜哭了起来。
程老夫人听得心烦气躁,偏偏也知道她说的没错,这毕竟是凌承远的第一个孩子,说不定还是长子,要是成了没名分的私生子,这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了。
她心里暗骂了一句,脸色还是柔和了许多:“快别哭了,你怀着身子呢,仔细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抬你进门的事,云烟已经跟我商量过了,她答应了还说要给你好好操办一下,不能让旁人说了承远的闲话,你就安心回去养着,等着进门当姨娘就是了。”
冯静柔可不傻,老夫人这话岂不是跟没说一样,她怯怯抬头望着老夫人:“可我跟着表哥来京城也有好些时日了,要是不能有个交代,只怕我父兄不会答应的,要是登门闹起来,只怕会连累了凌家,要不还是让人送了我回永宁吧。”
提到她的父兄,程老夫人的脸顿时黑了,那两个的确是个大麻烦,可她也不能真把冯静柔送回去,毕竟投鼠忌器,还得要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和自己妹妹。
“我会打发人这就去永宁给冯家送买妾财,你不许再多嘴,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要是孩子出了什么事,你也不必留下了!”她冷冰冰盯着冯静柔,说完挥手让罗妈妈把冯静柔送了回去。
冯静柔这才松了口气,好歹送了买妾财,也算定下了纳妾的事,她心里也能踏实些了。
永宁的日头越发毒辣了,冯家小院的芭蕉树下倒卧着两个人,一身酒气扯着鼾声睡着,身边是洒落一地的酒坛和残羹剩菜,丫头从旁边走过都忍不住捂着鼻子,怕被酒气熏倒了。
宅院的门被人拍响了,小厮懒洋洋地打开门,探头出去看见的是一个打扮利落模样精明的中年妇人,见着他笑眯眯地问道:“小哥,这里是冯家宅子吗?”
小厮上下打量了一下,确定不是上门要债的,这才点点头:“是,你是什么人?”
中年妇人客气地欠了欠身:“是姨老夫人家就好,我是京城凌家使了来的,是来帮表姑娘带个信回来的。”
小厮瞪大了眼,是凌家来的人,他可是知道太太有位嫡亲姐姐嫁到了京城凌家,上一回凌家大爷还亲自来了永宁把二姑娘给接走了,老爷和大爷都说凌家早晚要送钱财来的,这些时日还掰着手指算着凌家会送多少买妾财来,要怎么花销才好。
难道眼前这位就是来送银子的?!
他忙不迭请了凌家来的婆子进去,自己小跑着往宅子里去了,这样的好消息得赶紧禀告老爷和大爷。
等到婆子被带到厅堂里,冯老爷和冯大都已经梳洗了一番,虽然还是酒气扑鼻,好歹已经清醒许多了,见着婆子进来顿时眼里冒出光来,像看见耗子的野猫,盯得婆子心里发慌。
“凌家让你来送买妾财的?多少银子,少了我们可不会答应。”冯大迫不及待地问起来,他等着这笔银子很久了,这些天都没有银子去赌坊里下注了,手痒得厉害。
冯老爷虽然年岁大点,还要些脸面,但也是盯着婆子,等她回答。
可惜婆子一脸懵,惊讶地摇头:“没有什么银子,大爷没说让我送银子来,只是表姑娘说离家好些时候,怕家中担心,才让奴婢过来送个口信报个平安。”
只是报平安?!居然没有送钱来!!
冯老爷和冯大大失所望,也顿时怒上心头,恶狠狠对着婆子喝道:“你们凌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就这样白白接了我女儿走,连买妾之财都不想给?!”
冯大更是攥紧了拳头冲到婆子跟前:“我妹妹呢?你们抬了人走,钱还想赖掉!”
婆子吓得退了几步,抖成一团:“奴婢,奴婢不知道什么买妾之财,表姑娘还在凌家,只是,只是还不是姨娘呀。”
她越说越小声:“也没听说大爷要纳妾呀。”
冯老爷和冯大对望了一眼,难道凌家想玩玩就算了,压根没打算让静柔进门当姨娘?!这还了得!当初可是看在凌承远那小子满口答应一定不会委屈静柔,会抬她进门为妾,还会拿出大笔买妾财给他们,他们才答应让静柔跟他走的,现在是要耍他们了!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冯家父子的怒火了,好歹他们也是永宁一霸,能由得凌承远这么戏弄!
程老夫人派去送买妾财的两个婆子坐了一整日的马车才到了永宁,腰酸背痛的两个人强打起精神在胡同里打听冯家宅院,连着问了几户人家都吃了闭门羹,正纳闷的时候却看见了不远处的牌匾,正是冯家宅。
拍了门与小厮说是京城凌家老夫人派来的,却被小厮拉了脸赶了出去,丢出一句话还甩上了门。
“你们还敢登门!老爷已经带了太太和大爷去京城了,你们快走吧!”
为了他先前放了婆子进门,冯老爷赏了他十板子,现在是怎么都不会让凌家人进门了。
两个婆子愣在门前,这算是怎么回事,冯家连买妾财都不要了?就这么急着赶去京城了?!
冯家人可不知道还有后面这一拨人,他们赁了辆牛车就往京城赶,虽然牛车比马车慢得多,但花的钱不多,现在冯家所有银子凑在一起也不过三两多,哪里舍得花在这个上面。
程太太坐在干草堆上,被牛车颠得头昏脑涨,张嘴就想吐:“到了京城在哪里安顿才好,咱们手里的银子怕是不能住邸舍了!”
冯老爷嗤了一声:“自然是住在你妹妹府上,这都是她那好儿子做出来的事,她得让人好好伺候我们!”
居然一文钱不花就想骗走他女儿,真是岂有此理,就是逛青楼也要给嫖资,他居然想白嫖!
程太太局促地缩着身子:“这,这怕是不好吧,凌家终究是大户人家,还是自家亲戚……”
“放屁!”冯老爷口水都要喷出来了,“什么狗屁亲戚,想骗我就不行!”
骗他女儿身子可以,骗他钱不行!
……
凌承远不知道冯家人已经奔他而来了,他从外边回来已经是暮色四起了,他穿过前院的垂花门,就要往晓园去。
发生了那一夜的事,他在犹豫今夜要不要过去陆云烟房里。
本来想着还在新婚,虽然瞧不上陆云烟的身份,但总要给她这个正房夫人一点脸面,冷她几天再碰她,没想到她居然索性让他回东厢房去住,还当场收拾了来赔罪的静柔,这是摆明是在使性子。
虽然说他不反感女人为了嫉妒使点小性子,玩弄点小聪明,但是不能太过分了。
他今夜就再给陆云烟一次机会,如果她老老实实来求自己,就给她个台阶下,跟她回去西厢房。
至于她如果不来……不可能不来,陆云烟出身商贾,好不容易嫁到凌家来,以后还要依靠他这个丈夫,又是衷情于他,怎么敢跟他置气下去。
回到东厢房,他特意吩咐玉兰不用关上房门,自己坐在外间信手翻着经史,时不时抬头瞥一眼门外,等着陆云烟过来赔罪。
只是从傍晚等到夜深还不见人来,他也越来越不耐烦,丢开书卷起身在房里踱步,揣测着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难道还没闹够。
正气恼着陆云烟的不识好歹,门外传来问话声:“大爷在房里吗?”
外边伺候的丫头答着话:“在房里呢,可是要通传?”
凌承远顿时坐直了身子,来了,果然来了,这回他可要好好教训教训陆云烟,让她知道他凌承远的夫人,凌家的宗妇是怎么做的!什么叫贤惠体贴!
等到门外的丫头被叫进来,是冯静柔身边伺候的菊叶,手里提着个小食篮,见到凌承远的时候还红了脸,低着头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凌承远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平时在静柔那里不怎么留意这个丫头,今天看起来模样倒还算清秀。
提着食篮的菊叶却是心跳如小鹿乱撞,悄悄抬眼偷看一眼凌承远,又怕他发现,声音细细小小:“听说大爷吃了酒回来,表姑娘让奴婢来送些醒酒汤……”
打听到凌承远邀了翰林院的同僚一起出去吃酒的消息,冯静柔就顾不得什么老实养胎的话了,也忘了那一晚的教训,又花了十几个大钱请厨娘帮着做了这碗醒酒汤,让菊叶趁夜悄悄送到晓园来。
她知道陆云烟让凌承远回了东厢房住了,这就是给她留了机会。
只要她的远哥哥肯天天去见她,就像当初在永宁时候那样,她不信远哥不急着抬她进门。
可是凌承远并没有半点高兴,反而在听说是表姑娘让人送来的时候皱紧了眉头,冷冷呵斥:“胡闹,一点规矩都没有了,谁让她送这些过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夜的闹腾让他心里留了阴影,又或是怕真有人拿着这个闹出去,被御史参一本,坏了他的前程。
他这时候早就忘了当初跟冯静柔私通旖旎的艳事,只是一门心思恼怒冯静柔的自作聪明。
又或许恼怒的是来的人不是陆云烟,这让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菊叶被吓得险些哭出来,连忙提着篮子就要退出去,却又被凌承远叫住了。
难掩沮丧的凌承远站起身来:“走吧,我去看看她。”
这是陆云烟自己不知好歹,就不能怪他不给留脸面了。
……
凌承远夜里又去了荷香榭的消息很快送到了陆云烟这里,送消息来的婆子这回都把嘴撇到耳朵根了。
“真是不知羞,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整日里妖妖佻佻,想尽法子勾引爷们,听着都觉得脏了耳朵。”婆子一脸不屑,“还打发菊叶悄悄进的园子。”
陆云烟听到菊叶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让丫头取了赏银给婆子,吩咐她不要声张,还是回去好生听着消息,婆子磕了头欢天喜地地去了。
“上一回那样罚了,还敢再来,这表姑娘是铁了心要进来当姨娘了。”八宝低声说着。
陆云烟微微笑,嘴角漾起两个小小的酒涡:“她早晚也是要当姨娘的,只是看她能不能称心如意地进门了。”
过了午间,程老夫人刚刚午睡起来,就听见外边吵吵嚷嚷的,拉了脸叫了罗妈妈进来:“外边这是闹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晓园丢了东西了,夫人让人闭了门在园子里找呢。”罗妈妈已经听丫头们说了。
程老夫人顿时动了气,脸色不好看起来:“丢了什么要这样兴师动众的,青天白日的还能有贼进她房里去不成?!闹成这副样子,外人要以为咱们凌家是什么贼窝呢!”
狠狠将手里的茶碗往桌案上一磕,冷冰冰地:“去把她叫过来,果然是出身低贱,眼皮子浅,为了点蝇头小利就闹得人尽皆知,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凌家的主母和宗妇!”
可等陆云烟一来,她还是吃了一惊。
“你说丢了啥?镯子?!”
陆云烟一脸愧疚:“是那只赤金嵌宝镯子,老夫人让人送去作小定礼的那只。”
“说来也是我大意了,昨儿晚间我带着两个丫头在园子里乘凉,嫌那镯子太沉坠手,取了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上,等到记起来再回去找的时候就不见了。”
“我想着左不过就是园子里几个伺候的,就让她们去问一问,谁知道一个个都推三推四,都说没见过,那么个镯子还能自己长脚跑了不成!这才让人闭了门在园子里查找。”
她后面的话程老夫人哪里还听得进去,心里跟剜了块肉似的隐隐作痛,那镯子是凌家家传的首饰,是当年程老夫人进门的时候,程家还富贵的时候,太夫人传给她的,原本还指望着陆云烟嫁进门来,再想办法讨要回来,没想到现在就丢了!!
她这下子是彻底急了:“查,好好查,自家的园子丢个针头线脑的都能找到,还能平白不见了一个镯子!”
罗妈妈连忙答应,快步出去亲自点了婆子去晓园查找,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心里清楚,当初送去给陆云烟作小定的首饰,都是程老夫人打算以后留着给女儿凌玉锦作陪嫁的,那是一件都不能少的!
陆云烟就坐在程老夫人房里,这时候她只要安静地等着,罗妈妈会想办法查个明白的。
等了一个多时辰,晚饭前的时候,罗妈妈才急急忙忙赶回来,脸色却是有些怪异,见了程老夫人和陆云烟,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给程老夫人端了盏茶上来。
陆云烟看出来她的意思,起身笑着跟程老夫人告辞:“还得回去查一查,盯着她们些。”
程老夫人也没留她:“去吧,有什么事让人告诉罗妈妈。”
等陆云烟走了,罗妈妈才急急地说着:“那些丫头婆子的房间都抄了一遍,都是干净的,没有多出来的东西。”
程老夫人眉头一跳:“陆家陪嫁过来的也查抄了?”
罗妈妈点头:“都查了,没发现有不对的。”
“那是怎么回事?那么大的镯子,还能凭空消失了?!”前一夜丢的镯子,怎么也不能就被送出去了,应该还在凌家大宅里。
罗妈妈脸色难看地凑近前去:“只是看门的婆子交代了,昨儿晚上冯家姑娘使了人进了晓园里去。”
冯静柔得了赤金镯子,实在是爱不释手,虽然不敢当着人戴在手上,却是悄悄拢在袖子里,时不时撩开来看看,看着那金光灿烂映着自己肌肤如玉,越发显得白皙贵气,她也感觉这就该是自己的,她生来就该是戴这些金贵之物的才对。
可是这还只是个镯子,陆云烟身上穿的房里用的都是上好的,要是那些都能给她,那才是真正的富贵了。
她摸着那赤金镯子,坐在妆镜前,仿佛已经能够看到自己通体妆花缎锦绣衫裙,头上赤金花钗步摇明珠耳坠子,贵气逼人地在众人艳羡恭敬的目光里。
会有那一天的,承远哥哥答应过她,会把陆云烟的正妻之位夺过来给她,那时候凌家的富贵就只有她能享受了。
只是这白日好梦还没醒,外边菊叶的步子凌乱急促地进来:“不好了,不好了,表姑娘,冯家老爷和大爷打上门来了!”
冯静柔吓得面无人色,扶着妆台要站起身来:“你,你说什么,谁打上门来了?!”
凌家大宅门前,冯老爷和冯大这时候已经卷起衣袖插着腰狠狠叫骂着:“还以为是什么高门贵户,说自己是书香世家,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知道是这么个男盗女娼的下贱窝子!”
冯大一身赘肉,身材却是高大,插着腰敞开衣襟露出一大把胸毛,拽着凌家的门房小厮恶狠狠地:“现在去把凌承远给我叫出来,不然别怪我砸烂你的狗头!”
“骗了我女儿身子,把人悄悄抬了进来,不声不响就想作罢了!”冯老爷老当益壮,比起冯大也不遑多让:“今天我就要跟凌家上官衙里掰扯个明白,拐带良家是个什么罪!”
他声音极大,嚷得凌家巷子里几户相邻的人家都有人探头出来看,凌家家仆更是急急忙忙出来拦着。
程太太却缩着脖子躲在门柱子后面,看着丈夫和儿子这番闹腾,脸上羞惭低声劝着:“别闹了,别闹了,先进了门问明白再说也不迟。”
却被冯老爷一口唾沫糊在脸上:“你这时候倒是帮起外人来,别以为你是这家亲戚,他们可是连亲戚都骗,一个大子儿都没给!”
坐在榕园里的程老夫人听说了,气急攻心,捶了半天的胸口,哆嗦着手指着外边:“去,让承远去把那对父子给带进来,不能让人再看了笑话去!”
像凌家这样的人家,虽然是败落了,但祖宗传下的礼数规矩却还是在的,行事说话都有礼有度,绝对不会出现这样撒泼打滚胡闹的事,那都是粗鄙之人才会做的事,凌家现在一心要起复,更加不能闹出这种丢脸的事来。
偏偏冯家父子是半点脸都不要了,在凌家大门前满嘴喷粪,胡乱掰扯,外边怕是已经都是看热闹的了,要不了多久,凌家的笑话又要传遍京城了。
程老夫人一想起就心口堵得结结实实的,喘气都要上不来了。
“老夫人,姨太太也来了就在外边,要不要……”罗妈妈怕刺激程老夫人,看那副样子好像已经气昏头了。
程老夫人喘了几口粗气:“去带她进来,问问她到底要干什么!”
“把那两个也带来!”
不能让凌承远跟他们说,冯静柔那个狐狸精还不知道给他灌了多少迷魂汤,万一他答应了别的要求,岂不是让凌家白白吃亏!
但是买妾财已经给他们送去了,怎么还会来吵闹,难不成是嫌弃给的少了?!
……
冯老爷和冯大被请到了榕园的大花厅里,程太太也被一起请了进来,三人坐在大花厅里四下张望着,啧啧感叹凌家的富贵。
算起来,当初冯家人也来过凌家作客,只是那时候凌家败落了,凌承远还只是在书院求学,吃穿用度自然没法跟现在比,这一回来凌家是真有了些高门大户的做派了。
“你还帮着他们说话,你瞧瞧,如今这摆设这伺候的人都多了不少,还能没银子给吗?!”
程太太也吃了一惊,自己姐姐嫁进凌家之后,家中便是出了变故败落了,日子也是过得捉襟见肘,怎么现在看起来倒是好起来了,难不成真是因为娶了新媳妇?
程老夫人带着凌承远和冯静柔一起进来,看见的就是冯家老爷和冯大一个手里抱着青花瓷瓶不撒手,一个是盯着丫头的胸脯猛往嘴里灌茶,只有程太太老老实实坐在位上,却是满脸麻木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是粗鄙!太粗鄙了!”程老夫人看着娘家来的人这样丢脸,简直要吐血了,重重跺脚。
同样觉得丢脸的还有冯静柔,她垂着头跟在凌承远身后,眼泪要落不落地挂在眼角,身姿如同出淤泥不染的莲花摇摇曳曳,看得罗妈妈都忍不住皱眉,心里暗骂一句下贱货色,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弄出些颜色来勾引爷们。
“姨父,姨母,大表哥。”程老夫人实在不想开口,还是凌承远先开口招呼冯家众人。
冯老爷见到他们进来,一蹦三尺高,放下手里的花瓶就要上前拉扯凌承远:“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说好了人接走,半月之内就给送银子过来,现在玩腻了你倒想赖账了!我跟你没完!”
听听这是什么腌臜之词!真是半句都不能入耳!
花厅里伺候的丫头都忍不住捂了耳朵红着脸退了出去,罗妈妈只能让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子在里面伺候,自己跟在程老夫人身边。
凌承远登时面皮紫涨,脸色难看:“姨父这是说的什么,静柔还没有……”
程老夫人愤愤打断他们的话,转头向着程太太说道:“二妹,你也跟着他们过来胡闹,来落凌家的脸面吗?”
冯家那两个就算了,本来就是无赖,可程太太是她嫡亲的妹妹,没想到也跟着来胡闹。
程太太被她一问,身子抖了抖,却是正看见冯老爷恶狠狠的眼神,吓得连忙道:“我,我来看看静柔,虽然是亲戚,可买妾财还得给……”
她声音越说越小,那边冯老爷却是借着这个话彻底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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